骚乱过后，夏至向众人打了个招呼，先提前回酒店处理些急事，其余人也散了。

尚臻说要再陪一会儿小铭，和学长约好两小时后酒店里集合去机场。

两人走在Q大校园里，颜泽铭看尚臻表情有些落寞，就问：“干嘛？有心事？”

“小铭，我们是不是好兄弟？”尚臻贼兮兮地问。

颜泽铭一见尚臻这表情就有种不祥的预感，“有屁快放，别神经兮兮的。”

“你能不能对我温柔点，就会窝里横。”尚臻一脸委屈。

“别恶心，有话快说。”

“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顿了顿，又补充道“一个男人…”

后半句尚臻语速很快，挣扎了半天他终于鼓起勇气向最好的兄弟坦白了困扰已久的心事。

“呃…哦…”

颜泽铭脑中一阵电光火石，拿不准尚臻突然说这是想干嘛，只磨蹭了两个语气词。

“你就这反应？”尚臻等了半天就等到这个，不可思议地盯着颜泽铭。　　

颜泽铭不敢看他，反问，“你要我什么反应？”

“你不惊讶？你不教训我？”

“我教训你干嘛？”颜泽铭更加心虚。

“我的天，这世界怎么了，怎么一夜之间所有人都觉得我喜欢男人是件平常事了。”

尚臻一方面觉得惊奇，一方面又觉得自己挺幸运的。

暗恋对象的妹妹支持自己，连自己的好兄弟也不反对。

“那你喜欢谁啊？”颜泽铭假装随意问道。

“就那个夏至学长，特地让你们见了个面，你觉得怎么样？”尚臻一提起夏至，像突然插上了电一样。

虽然从尚臻第一次深夜微信聊夏至时，颜泽铭就隐隐猜到了这个答案，但他仍抱有一丝希望。

万一尚臻喜欢自己呢。

但当这丝希望如此真实地在眼前破灭，他忽然变得很平静，仿佛等待已久的审判。

“你管我觉得怎样，你喜欢不就行了。我要说不怎么样，你难道就不喜欢了？”

颜泽铭像分析一道物理题一样回答尚臻，尽量掩藏语气和情绪。

尚臻想了想，“也是。就算你们都说他不好，我还是会喜欢他，更别说他明明这么好了。”

他也察觉到了自己这个问题的虚伪。他根本不需要答案，只是想炫耀自己喜欢的人。

颜泽铭翻了个白眼，一阵恶寒，“所以呢，你喜欢他，打算怎么做？”

尚臻看他，像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一样，“什么怎么做？”

“你就光喜欢？玩暗恋啊？不打算追他？”

颜泽铭虽然自己玩的就是暗恋，到现在还没敢对尚臻说。但他觉得尚臻既然把心思说出口了，多少比自己强些，还以为他是来和自己商讨追人方案的。

“呃…学长那么好，我哪里够得着。等我努力变好，再追他。”

尚臻说这话时一脸认真，丝毫没有自谦客套的意思。

颜泽铭听了他这妄自菲薄的话，看着他的怂样，忍不住火气就窜上来。

“你现在哪里不好了？他哪里让你够不着了？”

可能是颜泽铭的语气还是太克制了，尚臻完全没听出颜泽铭的恼怒，真的认认真真开始分析。

“学长情商高，智商高，家庭背景好，乐于助人，多才多艺，长得又好看…”尚臻还想往下说，被颜泽铭不耐烦打断了。

“打住…你除了家庭背景，哪里差了？”

“学长唱歌好听，我五音不全。”

尚臻像小孩子斗气一样，硬是和自己的缺点杠上了。

“那你还会打架呢，他会吗？”

没错，在颜泽铭这样的好学生眼里，打架是一种才艺。由其他还刚被救了一遭。

只是颜泽铭不提还好，一提打架，尚臻更气馁了。

他觉得，学长一定是看不惯自己靠武力解决问题的。如果是学长，一定会用更巧妙，更文雅的方式摆平冲突。自己和学长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哎...打架又不是什么摆得上台面的事情...我就是一贫民窟里混出来的小流氓，他是连碗都没洗过的贵公子。用房子打个比方，大家虽然都在市中心，我是老破小，他是大平层。”尚臻苦笑自嘲。

颜泽铭听了尚臻这自轻自贱的话，像自己被骂了一样火冒三丈，气得眼睛通红。

“靠，你还是尚臻吗？！”

尚臻被他这反应吓了一跳，“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自信了？是，你是穷，但你从来没在我们面前自卑过。你兜里揣着5块钱还是一脸臭屁，被我们轮流包养还自傲自大，那才是尚臻！你那城墙厚的脸皮去哪了？你那聪明脑子去哪了？你那股傲气去哪了？我特烦你现在这个样子，根本不是你！”颜泽铭一口气骂出来，还带排比，觉得自己超有文采。

尚臻愣怔了一会儿，似懂非懂地“唔”了一声。

颜泽铭见他还不开窍，又骂：“小流氓怎么了？小流氓现在考进重点大学了！还把变态的物理题都做出来了！要是把你的学长扔到那所流氓初中，他指不定现在在开挖掘机呢！”

在同样的环境下，没有人能做的比你更好，这正是你最珍贵的地方。

谁都不如你，我们都不如你。

颜泽铭想。

尚臻被颜泽铭的挖掘机理论给逗笑了，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的确没那么糟，心情通透了不少。

的确，太喜欢一个人就容易变得卑微，但卑微往往没有好结果。

尚臻一手搭在颜泽铭肩上，一手替他顺气，脸上淡定的很，仿佛刚刚被骂的不是自己。

“你这教训人的功夫又上一层楼了，歇一歇，不生气了哈。”

颜泽铭看他一脸傻样，当他还没开窍，又想继续骂，还没开口就听尚臻说，“我知道了，谢谢你。”

到嘴的话被憋了回去，颜泽铭只能“切”了一声，“不用谢，看在全家桶的面子上。”

尚臻还想再陪一会儿颜泽铭，天色却渐渐暗下来，远处有闪电，暴雨欲来的样子。

他担心一会儿下起雨来车不好开，路上耽误时间赶不上飞机，便匆匆告别了小铭回酒店去了。

颜泽铭看着他离去，这场景似曾相识，仿佛与暑假里那次四川火锅后的分别重叠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