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成绩出来之后不久，学校里举行的英语竞赛就准备开始了。

除了笔试部分，演讲还分为了即兴演讲和拟稿演讲，这对林光来说简直是双重打击，光是写完背完一个演讲稿就已经花费了他大量的精力了。

英语老师对此还特地找了林光去办公室里谈话，给他讲了一些重点要记的知识点以及演讲技巧，林光听了之后觉得更没底了，想着到时候演讲的时候不要糊嘴口吃就行，分数什么的只要笔试没落下其他都无所谓，毕竟参加这个比赛的本意原本就不是为了拿奖。

所以林光也没有特地再去准备些什么，和平常差不多，背背演讲稿练练语法，再加上看一些平时都不怎么接触的演讲文章。

每天的单词卡片林光也还在写着，林光看着一张一张积累下来越堆越高的卡片，心里挺失落的，至今为止，他和陈郁快两周没有讲话了。

他不知道陈郁为什么生气，也不敢去问，只能通过他脸上的表情和生活中的一举一动来默默地去揣测着他今天的心情，偷偷跟在他后面，防止他情绪再次失控，也害怕那天天台上的故事重演。

自从两个人不怎么说话以来，陈郁的脸色和情绪肉眼可见地变差，即使不和他交谈，林光也练就了从他眼神中捕获出他的难过失望的本领，林光心疼，但现在却也只能止步于心疼。

他什么都做不了。

距离比赛越来越近，林光也感到紧张和压迫，有些吃不下饭。

许耀阳也越来越频繁地找他，知道他要参加英语比赛，惊喜又诧异。

“你怎么会参加这个比赛？里面可是有演讲环节，你不是最讨厌和陌生人打交道吗？”许耀阳笑着拍他的肩。

林光疑惑地看着他问：“你怎么知道？我有和你说过吗？”

许耀阳连忙心虚地解释：“我猜的，我觉得你这种性格应该不会喜欢那种全是陌生人的地方。”

“你猜的还挺准的。”林光没多想，只是叹了口气，“真不知道我当时脑子抽了什么风要报名这个破比赛。”

“报都报了，那就去试试吧，反正高中也就剩这么一点时间了，多体验一下也不错。”许耀阳笑得轻松，轻轻拍了拍林光的头。

林光有些嫌弃地瞪了他一眼，但没说什么。

“我这里有一些关于英语演讲的资料，我晚上下晚自习拿给你吧，你住哪个寝室？”

“108。”

许耀阳笑着点头，看了看林光班上的钟，马上要上课了，就和林光道了句别走了，林光看着桌上厚厚的英语资料，皱着眉头正发着愁，老裴就突然从后门走了进来喊了林光一句，吓得林光一个激灵连忙跟着老裴出去。

“这次月考学校要更新精英榜，要重新拍照，到时候你喊一下我们班上排名全校前十的同学一起下去，还有单科状元，这个是单科状元的名单，等下打铃了你喊他们一起去操场就行。”

林光接过名单点了点头进了教室，盯着名单上陈郁的名字发呆。

下课铃响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对着手里的名单和教室后面贴着的成绩单把自己班上符合条件的同学都喊了出去。

操场上人不是很多，全校前十加上几个单科状元也就十来个人，每个人都被安排着戴上红色绶带，按照排名排成队一个一个地拍照。

林光是第一个，他有些尴尬地笑着面对镜头，对摄影师喊着“微笑”的要求无动于衷，拍完之后原本以为可以走，结果被要求换个单科状元的绶带再拍一张，林光生无可恋地走到旁边换了一条绶带，陈郁就站在旁边，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要憔悴许多，冷冷地站在那里，像座冰雕。

林光换好绶带后又拍了一张，拍完后就离开了，排在他后面的陈郁看着他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拳头握得紧紧的，里面攥着的糖硌得手心生疼，心口也疼。

还是没敢把糖给他，和他说一声“英语比赛加油”。

陈郁嫌恶自己的感性和寡断，这导致了即使他内心的说辞想法太多，最终都不能勇敢地付诸于行动。

拍完照之后陈郁没有第一时间回到教室，他偷偷在林光班后门的走廊那站了一会，沉默地停在那里盯着坐在不远处窗户旁边的林光，他头靠在窗户上，眼睛盯着黑板，手里转着笔，认真思索的样子显得安静又温柔。

陈郁不敢多待，害怕自己炙热的目光被察觉，在林光有了扭头动作的一瞬间退了下去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班主任递给了他一张演讲主题单，上面是所有参赛选手的演讲题目，要求他根据这些题目自己写主持稿，并且要全英文。

他英语本身就不好，有些演讲题目里的单词他都不认识，为此他只能去一个一个地去词典上面查，然后标注下来理解清楚每一个讲题的意思之后再去想办法用语言串联起来，这对他来说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语法词汇，这些都是他的软肋。

比赛的日子临近，林光和陈郁晚上回宿舍的时间也越来越晚，陈凯每天帮林光接的热水等到他回来的时候都已经凉透了。

许耀阳也看出了林光的焦虑，每天晚上都会等他，他会一个人先去篮球场那边打篮球，虽然路灯已经灭了，但他也摸着黑反复练习着三步上篮，在篮球一次又一次砸向篮筐的清脆碰撞声中注视着林光班的灯光，等光一灭，他就收球跑到楼下等他下来。

“你怎么不回宿舍？”林光看着站在教学楼门口的许耀阳讶异地问。

他腰旁抱着篮球，额头上挂着汗，月色薄得像纱，林光看着他站在这微弱月光里笑得又傻又憨。

“我等你啊！”

他声音响亮落地，林光被这句话震得愣了愣：“啊？”

“我说我打球，顺便等你。”许耀阳把篮球轻轻抛起再接住，在手中跃动三两下之后立于指尖开始旋转起来，许耀阳带着指尖旋转的球慢慢朝着林光走来。

他刚打完球，浑身湿漉漉的，走过来的时候连带着的空气都热热的。

他笑着问：“走吧？”然后把旋转的球丢起握住，别在腰间。

“走呗！”林光说完之后就快步走去了前头。

许耀阳看到他手里拿着的是自己前两天给他的资料，窃喜地笑了笑，跟了上去。

入秋的晚风带着寒意，两人脚步声一前一后，中间夹着许耀阳篮球落地的声音和两人的交谈声，越来越远。

陈郁站在阶梯拐角，等着所有动静消失不见才从黑暗的隐匿中出来。

校园安静得不像话，白天陈郁手里握着的那颗糖，现在仍旧被攥在手心里，陈郁路过垃圾桶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把它丢了进去，糖落入垃圾堆里的声音刺耳难听，在这绝对安静的夜色里，陈郁觉得连风吹树叶的声音都像是在嘲笑着他的懦弱。

可走了几步，他又后悔了，他折了回去，在已经快装满的垃圾桶里试图寻找着那颗被丢掉的糖的踪迹，可环境太暗，糖又太小，混进垃圾堆里怎么找都找不到。

最后他红着眼把垃圾桶整个倾倒，在这一堆的肮脏不堪里找着自己刚才丢掉的那一份纯白。

最后找到的时候陈郁差点哭出声，他颤抖地吹了吹糖纸包装上的灰，可是吹不干净，他就把糖卷进衣角用力地擦干净之后，珍重地放回了自己的口袋里，在一楼最近的班级外面找了簸箕和扫把，把垃圾重新打扫了干净。

这颗糖，怎么也不应该沦落为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