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正特地挑了一条更远的路，绕了好几个圈，才摸索到酒铺所在的街道。

......真的很像个贼。

他把扒拉着墙根，脑袋刚一探出去，一阵阴风吓得他浑身一抖，赶紧缩了回去，好一会儿才再次观察起了四周。

“明日，我们去好好喝几杯，怎么样？”远处传来了两人的交谈声。

王元正警惕地把自己隐藏在阴影里。

“好啊，老时间、老地点！”

“啊哈哈......好！”

两个男人提着灯笼，慢悠悠地踱着步走了过去，直到两人的声音和身影消失不见，王元正从墙根窜出，以极快的速度跑到了酒肆的大门旁。

映着月光，王元正发现，微风中飘着的、写着“酒”字幌子，不知何时已经换成了另一个奇怪的标志。

果然有问题。

见四下无人，他把耳朵贴在酒铺的门上，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听了半天，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

他不甘心，不甘心空手而归，于是握起拳头，轻扣了两声门板。

没反应。

隔了一会儿，他又敲了两下。

还是没反应。

这下他有点慌了，扭着脖子看着四周，额头上热热的，汗珠沁了出来。

他急了，刚又想敲，门内忽然传来了开锁的声音，接着门就被打开了。

开门的正是当时酒肆的年轻老板，此时已经摘了头巾，露出了个干练的寸头，眯着眼睛微笑道：“这位客官，小店已经打烊了，明日再来吧。”

说着就要关上门。

王元正的手还保持着敲门的姿势，此时冲上去一把抵住门，又有些尴尬地放下手，搓了搓衣角，心里打起鼓来，瞟了好几眼那个年轻老板。

老板奇怪道：“客官，是有什么事吗？”

王元正觉得自己越发像个贼，于是旁敲侧击道：“掌柜，我看你这酒铺幌子，白日里好像不是这一面吧？”

“这位客官可真是心细。不过，这是我的个人习惯，店铺打烊，便会挂上不一样的幌子。”说完，年轻老板闭了嘴，依旧眯着眼睛笑着，一动不动了。

真渗人啊。王元正心道。他眼神飘忽着，忽然看见了年轻老板身后的内屋里堆着的酒坛，果然，上面也有玄息术的痕迹。

没想到，这年轻老板注意到王元正的视线落在自己身后，忽地表情一变，一把拽住王元正的袖子，把他拉进了酒铺里，关上了门。

王元正的眼前一下子一片漆黑，他下意识地背贴上门板，找到一些安全感。

黑暗中，只听得几个身位前，“噗嚓”一声，一点火苗亮了起来，照出了年轻老板的脸。

“看见什么了？”年轻老板的语气里丝毫没了笑意，他背过身去，走到柜台前，探身过去点燃了蜡烛。

王元正吓得快要尿裤子了，扒拉着门板，膝盖抖得快散架了：“什么......什么都没！我什么都没看到！”

“这有什么，直说便是。”

“我、我真没有！你你你你放我走吧！”王元正手指不停地拨弄着门上的锁，却怎么弄都弄不开，急得他两眼发红。

余光中，他看见那年轻老板拿着烛台转了过来，直勾勾地盯着他，但他不敢回头，还是拼命地去摸锁。

“字。”

那年轻老板冒出了这么个字。

王元正瞬间凝固，大气儿都不敢出。

“看见了没？”

年轻老板问了一句。

王元正吞了口唾沫，悄悄把手伸进了衣服，握在了带出来的刀上：“什、什么字？”

“他们看不见的字。”

这已经说得很明显了，王元正当然知道这年轻老板指的就是玄息术。突然他就后悔自己就这么冒冒失失地跑过来了，现在主动权完全都在这年轻老板手里，自己想逃都逃不了。

想到这儿，他决定破罐子破摔。于是，他转过了身，顺手把刀抽了出来，藏在身后。若是情况不对，准备随时暴起拼个你死我活。

“是。我看得见。”王元正沉着脸，一字一顿，“一个‘问’字。是天问阁吧。”

那年轻老板向后微微一仰，靠在柜台上：“是。是天问阁，所以如何，你是要把我交给官府吗？”

王元正没想到此人这么快就答应了，心道，似乎他自己才是出于下风的那个吧！这年轻老板怎么看都像是会两手的那种啊！

于是他脱口而出：“不、不是！”

年轻老板又眯起眼睛笑了起来：“哦？那是要如何？”

“我想加入你们！”这句话王元正几乎是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就说了出来，说完后他自己都惊呆了，手一滑，衣服里的到“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差点插到他自己的脚。

年轻男人不由失笑，走过去捡起刀：“为何想加入天问阁？”

王元正先是下意识地往后一缩，发现自己退无可退，身后就是被锁得死死的大门。

“我......我受够了这种躲躲藏藏生活的日子，不想无时无刻都生活在恐惧中。”他的声音有点抖。

年轻男人抓住王元正的手，把刀塞进他的手里，道：“你很怕死吗？”

他没有松开王元正的手和刀，嘴边含着不明意味的笑。

“没......没有......”

“天问阁不是收容所。”年轻男人道，“我们所做的，是反抗。如果说你只是为了寻求庇护，我觉得你还是哪来回哪去比较好。”说完，便放开了他，举着烛台就往里屋走。

“等等！”王元正一把抓住年轻男人的肩膀，咬着牙，“我不怕死！说实话这么久了，我也受够了，我不希望玄者......收到这样不公的对待。”

年轻男人沉默了半晌，忽然回头，笑了起来：“客官，可真的想好了？”

王元正坚定地点点头。他自己大概不知道，脸上蒙着这充满油味的布，皱着眉头一脸认真的样子，有些滑稽。

“那既然想好了，客官，咱们里面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