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黄府，两人就近找了家茶舍坐下，邹朗见林臻曦仍不愿开口，便自顾自先分析起案情来。

“据黄夫人说的时间，可以确定黄少芩爱上的姑娘就是婧香。婧香和我说过，他和黄少芩是一年前在山庄相识的。但我不明白，黄少芩为什么说婧香身上有诅咒？”

“我觉得，半年前发生的事情是关键。林兄，你若知道什么就说出来一起探讨，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邹朗努力想撬开林臻曦的嘴。

“邹兄勿怪，我并非有意隐瞒，只是事关婧香私隐，我不便透露。”林臻曦的嘴一如既往的紧。

“婧香也是我妹妹，他叫我一声邹大哥，我就要替她摆平烦恼。黄少芩的事她是先告诉我的，你还排在我后面呢。”邹朗的话有理有据，合情合理，逐渐说服了林臻曦。

林臻曦又思虑了片刻，开口道，“婧香身上的确有个诅咒，直到半年前她都不能离开山庄，出了山庄就会有性命之忧”

“为何会这样？谁下的诅咒？”邹朗揪心，回想起第一次见杨婧香，她像一只淡黄羽毛的小鸟从山里向他们飞来，轻快愉悦，让人止不住跟着开心。这么一直快乐的小鸟，何人会对她下诅咒呢？

“这诅咒是天生的，婧香一出生就带着异香。这香味在她小时候只能吸引一些家禽，猫狗，牛马之类的动物。随着婧香长大，这香味吸引来的动物越来越危险，也越来越狂躁，有一次杨府竟窜进了两头豹，一直对婧香的房间冲撞咆哮。那一次为了保护婧香，杨府死伤了很多人。

为了婧香和其他人的安全，杨叔伯只能将婧香安置在人迹罕至的地方，雇佣武艺高强的人时刻保护。杨叔伯本来和家父一样，是做药材生意的，为了寻找能掩盖婧香身上味道的香料，转行做起了香料生意。只是杨叔伯寻觅多年也没能找到。

后来家父找到了一种药材，这药材遇热水后释放出的气味能够防止动物靠近，人闻着却无色无味。杨叔伯就地取材，建了温泉山庄，沉香池中泡的就是这种药材。

沉香池加热后，药材的效果可以作用方圆几里，长流山上几乎找不到野兽，所以婧香在山庄里终于安全自由了些。只可惜这药材只有用水加热才有效，无法依附于人体，所以婧香还是不能离开山庄。”

“可你方才说，婧香直到半年前都不能离开山庄，那现在可以了？莫非黄少芩真的解开了她的诅咒？”

林臻曦不太确定地摇摇头，“半年前杨叔伯得人赠了一块香料，说用此香料坚持沐浴半年，就可以将婧香身上的异香替换成另一种无害香味。我们本以为又是哪个江湖术士骗财的把戏，姑且一试后竟真的有效。婧香身上的异香越来越淡，沉香池里的药材已停用三月之久，也再没遇到猛兽袭击。”

“如此看来，赠香料的人应该就是黄少芩。黄家是做香料生意的，他对香料应该也有研究，能找到那块神奇的香料也不奇怪。”邹朗推测道。

林臻曦皱眉不语，邹朗问：“林兄另有高见？”

“香料确实可能是黄少芩送的，但有一点不合理。无论财力、势力、还是对香料的了解，杨叔伯都远在黄少芩之上，杨叔伯寻觅多年都找不到的香料，黄少芩是如何找到的？邹兄不觉得奇怪吗？”

邹朗不知道杨琮的财力有多雄厚，也不知道杨琮为了女儿寻了多少地方，自然也就不懂林臻曦疑惑的点。

他觉得林臻曦似乎没有抓住重点，随口推测：“也许这香料是黄家的传家宝呢？比起这个疑点，最可疑的是黄少芩的行为。他心悦婧香，又英雄救美，为何要将这事瞒着所有人？且不说他与婧香两情相悦，就算黄少芩只是单方面暗恋婧香，以他一表人才，婧香若知道香料是他送的，也可能会感激得以身相许，黄少芩就可以顺理成章和婧香在一起了。”

林臻曦与邹朗有一样的疑惑，不明白黄少芩为何要藏着掖着。

“什么理由让黄少芩救了婧香却要瞒着婧香，躲着婧香呢？”邹朗翘着腿，一掌撑在翘起的膝上，另一手搁在桌角，食指“笃笃”敲着桌面，紧锁眉头楠楠自语。

“多猜无益，当务之急是先找到黄少芩，到时候一切就清楚了。”林臻曦闷闷道。

“话虽如此，可我们去哪找黄少芩的下落？”邹朗两手一摊。

“我们有两件事可做。第一、婧香是最后一个见到黄少芩的人，也是他最在意的人，我们可以向婧香再多了解一些黄少芩的情况，兴许能推测出他现在的落脚处。第二、黄少芩能找到这块香料，我始终觉得不可思议，这块香料杨叔伯一定调查过出处，以他的能力，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邹朗一挑眉，美人不仅武功高，还很聪明，真让人省心。

“我们兵分两路，你去找婧香聊聊，我去临州跑一趟，一日后回来。好在你这次带了不少暗卫，加上山庄的侍卫，战力应该够了，我不在的时候你和婧香不要离开山庄，等我回来。”

林臻曦有条不紊地把事情交代完，见邹朗手肘搁在桌上，手掌撑着下巴，聚精会神地看着自己，才意识到自己一介白衣，却在方才差使了一个大元帅。

那大元帅有没有被冒犯到呢？自然没有。

邹朗对于自己被林臻曦安排得明明白白是一点意见都没有。

在邹朗心里，林臻曦头脑敏捷，思虑周密，本就不在自己之下，若是遇到些与江湖和买卖有关的事，自己还不如他明白，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之前在断云城，那是自己的地盘，自然只有自己杀伐决断的份，林臻曦只在一旁安静打着下手。

这次来了温泉山庄，邹元帅有了一种全新的体验。

既不用像在断云城那样发号施令，也不用像在皇城那样八面玲珑，他只需安心做个养伤的江湖散人，一切听林臻曦的安排，全全接受他的保护，每天还能和天真烂漫的婧香妹妹吹嘘自己的丰功伟绩，简直乐不思蜀。

听到最后“等我回来”四个字，邹朗心中生出一种微妙的感动。

就好像万家灯火中，终于有了一盏，是为他而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