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温泉山庄，林臻曦稍作休整便出发去往临州。

邹朗坐房里盘算了下，套话这种差事还真只能自己来，无法想象林臻曦那一脸明月清风问出些打探姑娘家儿女私情的话。

邹朗脸皮虽厚，但一大男人打听八卦多少让人起疑，在没弄清事情前，邹朗不想让婧香知道黄少芩失踪的消息。

好在邹大帅是混过皇城纨绔圈的人，和姑娘们打交道经验丰富，不一会儿就有了主意。

邹朗找到杨婧香时，她正背对着邹朗蹲在花园里逗弄一只小狗。

这小狗一身白，脑袋和背上零星搀着几撮褐色杂毛，两只塌耳朵因为兴奋微微耸起，尾巴欢快摇摆着，是只再寻常不过的小土狗，远看像一块撒了葱花的烤年糕。

小狗见邹朗走近，立刻站直四条腿，绷紧脖子，对邹朗狂吠起来。

杨婧香回头见是邹朗，便抱住小狗的脖子说：“年糕别怕，这是邹大哥，不是坏人。”

小狗听话安静下来，继续摇尾巴。

“这狗真叫年糕啊，名字起得贴切。”邹朗笑着走过去，蹲下盯着小狗看了一会儿，再用比杨婧香大出近一倍的手掌，把年糕从头撸到了背，小狗很受用，眯起了眼睛。

“这名字是少芩起的。”杨婧香对邹朗也不隐瞒黄少芩的事，浅笑中全是温馨的爱意。“年糕小时候圆滚滚的，比现在更像年糕。”说着又挠了挠小狗的下巴，跟逗猫似的。

“对了邹大哥，你和林大哥今日去镇上，是否见到了少芩？”杨婧香一脸期待看邹朗。

邹朗眼里满是歉意，“今日本要去镇上，中途暗卫来了急报，我们去处理了些事情，把时间耽搁了，因此没见着黄公子。”

杨婧香低下头，又去挠年糕，强打起精神，“没事的，邹大哥公务繁忙，我不该托你去找少芩的。”

邹朗狠狠咬了一下自己舌头。

这差事真要命，想他邹朗平日扯谎无数，在战场上对兵不厌诈奉行不违，可他从没想过要把这撒谎不脸红的本事用在一小姑娘身上。

他松了松捏紧的拳头，定了定神，按照计划，不动声色地开始下套，“婧香妹妹，邹大哥有一事相求，愿不愿帮我？”

杨婧香抬起头，眼里又有了精神，“邹大哥说便是，若能有什么帮到你，我再高兴不过了。”

“是这样，我的心上人生辰快到了，正愁送什么礼。我身边尽是些粗人，没一个懂姑娘家的心思，所以来请教你。”

邹朗很入戏，说这话时还真感到了羞涩，一只手扣扣鼻翼，眼神闪烁。

其实邹朗能有清心花这样的小心思，何须请教他人，但经验告诉他，谈论礼物是打开姑娘们话匣子最好的办法。

杨婧香一听是这事，露出了成竹在胸的笑容，“其他事我不敢说，但这事我的确能帮上忙，邹大哥你随我来。”

杨婧香把邹朗请进了自己的闺房。

邹朗一进门便看到墙上挂满了不同地貌，不同季节的风景画，看笔法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这些不是名家画作，都是少芩画来送我的。”

杨婧香见邹朗注意到了满墙的画，就站到屋子的中心，抬起双臂，原地转了个圈，大大方方展示黄少芩的画作。

动作、神情、语气中都带着少女特有的明快和骄傲。

邹朗挑了最近的几幅画仔细看，发现黄少芩颇有作画天赋，假以时日说不定能成为名家，便评价道：“黄公子的笔法气韵生动，很有大家风范。我之前听你林大哥说你也爱好作画，黄公子的这些礼物可谓投其所好。”

杨婧香一脸孺子可教的欣慰，“邹大哥总结得很对，不过投其所好只是一份好礼的基本要求。”说完又一脸高深莫测。

邹朗被这小丫头卖弄的表情给逗乐了，很配合地一脸求知若渴，“哦，那敢问更高的要求是什么？”

“当然是送她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

邹朗似有所悟地点头，若用杨婧香的标准来评判，自己过往那些小心思可都没达到这要求。他不免好奇，黄少芩到底送了什么精妙的东西。

“那敢问婧香妹妹，黄公子送了什么？”邹朗虚心请教。

“就是墙上这些画咯。邹大哥你有所不知，我从小体质特殊，不能轻易出门，更不用说去远方游历。”杨婧香边说边把邹朗带到桌边坐下，倒了两杯茶，似乎要讲一个很长的故事。

“我从小被关在房里，每天见到的就是那几个人，做的就是那几件事，甚是无趣。所以我爱看各种各样的书，最喜欢的就是游志。我只能照着文字去想象那些风景和人，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也习惯了这种生活。”

杨婧香停下喝了口茶，邹朗想象了下那样的生活，如果放到自己身上，估计早就疯了。

“后来，我遇到了少芩，我们两都爱作画，经常交流画作。起初他总爱画我，一次我给他看了我画的浮云山脉。我从书中读到了浮云山脉的绵延巍峨，心向往之，于是就着书中的描写，把想象中的浮云山脉画了出来。少芩看后没说什么，再见面时，却给我带来了一幅浮云山脉的风景画，是他亲自跟着黄掌柜去边关谈买卖时画的。”

杨婧香说着指向墙上一幅画提醒邹朗看，“你看，那幅就是少芩画的浮云山脉，我看了他的画才知道自己之前画的那幅有多可笑。”说着就红了脸。

说到浮云山，没有人比邹朗更清楚它的样子了。在边关，每日走出帅帐第一眼瞧见的就是远处的浮云山脉，大气磅礴数千里，光看着就让人胸襟舒展。

边关山脉的宏伟岂是文字能描述出来的，杨婧香从小见识的山无非是庭院中的假山，或是温泉山庄所在的长流山，以这些山为原型想象出的浮云山脉必然是可笑的。

邹朗的心像被刺了一下，生疼。一个美丽无邪，豆蔻年华的姑娘，只能靠有限的眼界去想象这曼妙世界，甚至还要为自己想象出的世界感到可笑羞愧，这太残酷了。邹朗几乎生出了与黄少芩相当的心疼和决心。

“此后，少芩经常跟着黄掌柜四处谈买卖，每去一个地方，都把当地的风土人情画成一个集子，回来后就就着画一幅幅给我说当地的故事。在此之前，我从没想过能这样去认识世界。所以你说，少芩的这些画集，是不是最上乘，最用心的礼物？”

杨婧香一脸幸福，她此时的笑容仿佛能照亮最暗的深渊。

邹朗暗自叹服，黄少芩的这些礼物浸透了对婧香的珍视和惜爱，自己那些故作风雅的小心思实在无法与之同日而语。

这么想着，邹朗便更心急将黄少芩找到，想把他快点送回婧香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