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敬一知道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也不相信赵习羽只是单纯日行一善。

这倒把赵习羽问住了，他一心想找到方敬一，但真的找到了，该怎么提及两人的关系呢？

前世的情人？跨越世间轮回来找你，只为要你魂魄碎片，来复活前世的你？

先别管方敬一信不信，任谁都会说他脑子有病吧。

他如果是做浪荡的野狐，在寿命将近时，魂魄会脱离肉身，回归南海灵空洞本体之内。

如果他是努力修仙的上进狐，在成功渡劫成仙时，他不会位列仙班，魂魄同样会回归本体。

因为，他真身是敬一真仙。

野狐不过是魂魄碎片寄托之身，没有前世，没有来生。

但现在的方敬一有血有肉，有喜有忧，是一只活生生的小野狐。赵习羽很难告诉他真相。

思虑片刻，赵习羽说：“你不必多虑，我们前世有缘，今生我来还你因果而已。”

“还有，别道爷道长的叫了，以后直呼我名字即可。”

方敬一似懂非懂点点头，心里却想，直呼你名字，哪里敢哦！

跟在赵习羽身后离开陶府，走了半日，方敬一忍不住问：“咱们这是要去哪？”

“去清净观，帮你报仇！”

方敬一有点腿软，在有限的狐生中，见了修仙之人从来都是绕着走，从没有去找道士麻烦的经历。

“清，清净观，真要去找吗？”他后退三步，明显在打退堂鼓。

“你不报仇了吗？”赵习羽问他，很是疑惑。

“也不是不报仇，你看我灵力低微……”

赵习羽不明白了。我帮你报仇，怎么自己反而退缩了呢？

转念一想，也许他是想自己亲手报仇。也对，报仇嘛，自己来比较香。

方敬一如果知道他的想法，肯定会说，不不，我只是单纯怕道士。

“要不，先去我家做客，报仇的事慢慢来，咱们从长计议，如何？”方敬一不知怎么拒绝他，语无伦次的说。

“你家，也可，那前面带路吧。”方敬一他邀请自己去他家了，这四舍五入是不是就是见长辈了。赵习羽心里窃喜。

“哦，啊！”真去啊！方敬一没想到赵习羽痛快答应，这一刻简直想敲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但愿赵习羽不要嫌弃寒舍简陋。

……

荒山，狐狸洞。

赵习羽举目四望，山山皆是秋色，树树唯有余晖。真是好大一副山间美景啊！

可最近的窝就是杨树上的雀巢，此外，茅屋也无有一个。

所以，狐狸洞在哪？

“洞府在你脚下。”方敬一指指他前面的土堆。

赵习羽看去，那却是荒草中掩映的一座孤坟。被盗墓贼盗过了，有几个盗洞，他指的狐狸洞就是其中一个。

方敬一在人群中生活了一段时间，也知道自己这洞府有些拿不出手。

赵习羽压下震惊，替他打圆场，淡淡说道：“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走进去，初极狭，后面进入墓室，逐渐宽敞。

客厅、卧室无一不全，只是布局和阳间相反而已。

在卧室有一天窗，夜晚月光正好落下来，方便晒月光，想必也是他修炼的地方。对于单身狐来说，确实是够用了。

“狐族不都是聚族而居吗？怎么只有你自己？”赵习羽疑惑。

方敬一收拾房间的手顿了一下，解释说：“那是有家族传承的仙狐才有的。我是山间野狐，没有资格去。而我父母，也早没了。”

“抱歉！”

“无妨！我父母并未成精，只是山间寻常野狐。他们是寿数到了自然离去的，这已经很好了。”

他倒是知足，赵习羽却不由得疼惜起来。他预想到方敬一处境会很差，却没想到居住环境这般糟糕。连族地也没有，甚至容身之处还是别人的墓室。

“既然你已成精许久，也修成人形了。为何还居住在这里？”修成人形的妖，大部分都会学习人类的言行习俗，少有还居住在洞穴的。

像方敬一这样居住在墓里的就更少见了。

方敬一现在倒有些许相信赵习羽说的什么因果说了，他生活的环境应当安全、富足并不须为生计发愁，只一心修炼就好了！

大概他是哪个修仙门派的得意弟子吧，所以才问出这样单纯的问题来。

“我灵力低微，好居所是保不住的。”洞天福地什么的，他也想要啊！

可就是有那运气，也得保得住才行。为什么在荒山居住，还不是这里荒芜贫瘠，无人争抢。

赵习羽明白了他的意思，默然无语。他环顾四周，捡一张石凳坐下。

想了想，他拉过旁边一只蒲草编的蒲团，开始拆草编织。

待方敬一做好饭食喊他吃饭时，赵习羽已经用蒲草编好半只房顶了。

方敬一没想到他还这般有童趣，真不愧是名门正派弟子。

不过，他坐在狐狸洞里编草的模样，稍微打破了一丝仙风道骨的气质。

让他仿佛向人间迈进了一步，方敬一此刻觉得，他好像离自己近了些。

“道长，晚膳做好了，先用晚膳吧。”方敬一说着，大着胆子上前，示意他低头。

两人挨得很近，方敬一看见他后颈的衣领下白皙的脖颈，细如凝脂，不知怎的让方敬一心漏了一拍。

止住乱想的心思，帮他把落到头上的一颗蒲草拿了下来。

而赵习羽闻到了方敬一身上烟火的味道。恍惚间仿佛回到了万年以前，两人还没成仙的时候，也是如此日日相伴。

赵习羽有些失神，慢慢抽回握在方敬一手中的蒲草。

草茎抽出手时混着手心出的汗，滑腻触感仿佛撩在了心上。明明可以松开手让赵习羽拿走的，一根蒲草而已。

“这根蒲草我还有用。晚膳做的什么？”赵习羽回过神来，掩饰什么一样说道。

“请随我来。”方敬一带他去膳房，那只接触过蒲草的手，仿佛滑腻感还留在那里，麻酥酥的，只得悄悄将其藏在背后。

晚膳当然只是些山珍野味，赵习羽早已辟谷不食好久了，饭虽简陋，但明显是用了心思的，盛情难却。

饮一口杯中泉水，还算甘洌，赵习羽便捡着新鲜果子来吃。

方敬一见他如此赏脸，心下欢喜。

玉怀抱着比他鼠都大的一颗栗子转着圈啃，他瞅瞅这个，瞅瞅那个，总觉得这两人之间氛围怪怪的。

后腿挠挠脑袋瓜，觉得这不是一只鼠该关心的，回过头又去认真啃栗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