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初上，银辉洒满荒山。

方敬一化身为狐，橘红的皮毛在月光下仿佛一团火焰。他此刻人立而起，对月参拜。感觉到丝丝缕缕的灵气流入四肢百骸，逐渐充盈起经脉。

拜月法！

赵习羽看见月华宛如荧光，自月而下，星星点点汇入方敬一狐身。这景象如梦如幻，很是漂亮。

一般妖修成精后，都会拜月法。根据血脉不同，细则有所变化。但大体是一致的。看来，方敬一没有获得更高的血脉传承。但只是基础的拜月法就修成人形也很了不起了。

方敬一做完功课就看见赵习羽在不远处席地而坐，似是为他护法。

走进便看见草地之上有一座蒲草编的小房子。草茎编的房顶，小院，厢房，甚至精致到连窗户和屋内的小床小几都有。简直就是缩小的乡间小院。

“道长手艺可真好。”方敬一惊叹。不像他，狐狸爪子除了勉强能做几餐饭食外，对这些精巧的小手艺可谓一窍不通。

看他喜欢，赵习羽也欢喜。

“那便送你好了！”假装不经意送给他，其实本就是给他编的。

方敬一欢喜收下，虽然是小小草编，只能摆在桌子上观赏，但方敬一从来没有收到过礼物，他高高兴兴地拿起来准备摆到房间里去。

“哎，你要放到哪里？”赵习羽见势不对，拦住他。

“放到屋里啊。”观赏把玩的小玩意儿，还能放到哪里。

赵习羽知道他大概从没见过仙家法术，也不说话，只是拉着他一路飞奔到山顶。

瞭望山间，秋草弥漫、萤虫纷飞，赵习羽站在月色里，银光撒了他满身：“敬一，你喜欢在哪里安家。”

在哪里安家？其实哪里都好，毕竟有正经住处谁愿意藏身孤坟，只是他灵力低微，只能隐迹潜踪，不过是为了生存罢了。

此刻问他喜欢在哪里安家，方敬一指着阳面一处山坡说：“那里吧。”

那里早上醒来能看见暖暖的阳光，晚上能晒柔柔的月亮。方敬一很早就想在那里安家，只是灵力低微怕保不住，一直不敢。

此刻赵习羽问他，他就将这处指了出来。反正也住不上。

赵习羽微微一笑，说：“好！如君所愿。”

只见赵习羽将托在掌中的蒲草院子向空中掷去，那院子便越变越大，最后从空中落下时已和真正的院落一般无二。

方敬一头回见识仙家手段，此刻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他睁大两只狐狸眼，圆滚滚的，煞是可爱！道长就是道长，随手编的草屋也不一般。

赵习羽笑笑说：“总不能真的一直住在那里，这草屋算一件法器，放大时和寻常屋子一样。还可以聚集天地灵气，于修炼有益。”

“稍后我把咒语传给你。你看看合不合心意。”

方敬一不确定的再问他一次。

“这是真的吗？真的送我了吗？”

得到赵习羽肯定的点头后，方敬一欢呼雀跃，向草屋跑去。沿途惊飞了无数萤火虫，他一路跑过去，像飞奔在天际的银河。

然后跑着跑着太兴奋了，衫子掉了，袍子掉了，一会发带也掉了，从衣服堆里钻出来一只火红色的狐狸。像一团火一样，蹦跳着撞开门就跃进屋了。

赵习羽也感染了他的快乐，嘴角微微上扬，一路帮他拾衣物，抱在怀里，也踏进他亲手炼制的草屋里。

刚进门，方敬一的欢呼从二楼传了过来。

“道长，你快看。这里可以晒月光，我好喜欢。我晚上要在这里晒月亮。”

随后又一阵风般蹦到了堂屋，摸摸茶几，跳到胡床上翻滚。最后满足地摊开四肢，闭上眼睛说：“我要一辈子住在这里，守着我的小房子，哪里都不去了。”

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因为激动已经变回原型了。

直到赵习羽笑着将衣物扔在他身上，他才后知后觉升起羞赧，捂着脸把自己埋在衣服里，片刻间又变回人形。

“那个，你不是说，这个法器有咒语吗？”声音小小的，像是为了缓解羞赧在转移话题。

“对，我教你。”赵习羽说着，走到旁边的胡凳前坐下，传授方敬一咒语。

方敬一认真开始学。

然而，咒语是背下来了，方敬一连念数次，却明显感到这个小院不受自己控制。一时有些气馁。是咒语错了吗？

赵习羽见状有些意外，但很快就想明白原因了。

他说：“是我考虑不周了。这法器需要大量灵力催动。对你现在来说，是有些勉强了。没有考虑到你的灵力情况，抱歉。”

给人送礼却没有顾虑周全，赵习羽罕见有些尴尬。

“无事，道长无需抱歉。是我灵力低微的缘故，怎么能怪道长呢。”他转过头来安慰赵习羽。

“不过有我在身边，你定能功力大涨。这法器认主，想来也不过是早晚的事。”赵习羽说。

“你真要传我功法？”方敬一将信将疑。

“这个自然。之前不是说过了吗？”

“我以为，那是你玩笑话。做不得数的。”

不知为何，听到赵习羽要传他功法，方敬一没有丝毫欢喜，内心反而不安起来。修行功法，放到修行界或者妖界，都是修行者安身立命，开宗立派的本钱，从没有轻易传人的。

这几天结识赵道长，方敬一就像做梦一样。

梦里的美好下可能暗藏阴谋和诡计，方敬一那颗从未被人善待的心被赵习羽焐热了那么一点点，他好想相信赵习羽说的全部。

可常年挣扎逃命的警惕还是给方敬一敲响了警钟。

“道长，我是妖。即使没杀过人，我也是一只妖。”

“我也不会认你做主人。”

所以方敬一不相信他会传给一只妖修行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