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篇:四
小说: 明月不归沉碧海 作者:白裴 字数:4390 更新时间:2024-06-27 08:11:40
定州城的高楼上有女子在抛绣球招亲,大红色的嫁衣,凤冠坠着的红宝石晃悠着不停,姣好的面容看着楼下的一众人,羞怯的伸手掩面一笑,吸引了一众百姓围观。
白昙也拉着白暮去凑热闹,楼下聚了一众正当时节的公子良人,纷纷仰慕的看着楼上的女子,跃跃欲试,期盼着那个绣球能落到自己的手中。
女子在楼上走了三转,目光向未曾隐身的白昙看来,嫣红的朱唇笑意加深,伸手尽力一抛,绣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底下的人开始躁动起来,但绣球也只是从他们头顶飞过。
白昙心念一转,笑了,伸手使了个决,那绣球在众人的目光中稳稳的落到了白暮的怀里,众人开始起哄起来,准备抢绣球的人见绣球落了他处,自己没了机会一脸失落,而那女子却是一脸出乎意料。
白暮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众人围在了中间,等他在人声鼎沸中看着手里的红绣球才终于反应过来肯定是白昙做的,而白昙已经溜之大吉。
把绣球随意塞在一个人的手里,推搡着离开人群,也不管身后人怎么说了。
事了拂衣去的白昙正在优哉游哉的逛街市,只是他身上也没有多少钱,又是他们全部的家底,他也只是看着不买。
“白昙!”
正在摇拨浪鼓的白昙听到白暮的声音,回头,看他皱着眉,反而笑着,拿拨浪鼓对他摇了几下,之后又把拨浪鼓放了回去。
“你若喜欢就买。”白暮几步就走到他旁边。
“不要,我又不是还小。”
白暮伸手向他要钱,白昙反而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上,带着小心翼翼的问:“你生气了?”
“一个拨浪鼓不需要少钱。”白暮收回手,白昙的手悬空,只好收了回去。
白昙噘嘴:“你就是生气了,我又没恶意,给你找个漂亮的小媳妇不好啊?还不用天天跟着我挨饿受冻。”
“我没生气,我不需要。”
白昙思忖了会儿,恍然大悟道:“你不是不需要,你是不懂对不对?没事儿,我回去就找些书给你看,而且你和她相处一段时间,你就会喜欢上她的,这叫日久生情。”
“她丑。”白暮毫不犹豫的道。
“丑?”白昙一脸懵:“你说她丑?她可是定州城第一美女?”
“嗯。”白暮斩钉截铁,看着他一脸认真的点头。
白昙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好,除了有正常人的思维和外貌,其他一概一问三不知,难不成他不识颜色也辨别不了美丑?
“这个是什么颜色?”白昙顺势指着一个穿鹅黄的小女孩问。
“鹅黄。”
那看来辨别颜色正常,莫不是只是辨别不了美丑?
“这把伞上画着什么?”
“梅花。”
“好看吗?”
“……”白暮看了一眼伞之后看向白昙不说话。
“我问你梅花好不好看,你看我作甚?”
“回去吧。”白暮走过去牵起他的手,将近三年,白暮已然长的与他眉眼相齐。
“你还没回答我呢。”白昙不依不饶,却也乖乖被他牵着走,见他不回答,有些气的鼓着腮,而后看向他问:“那我呢?我好不好看,若是你不会辨美与丑,那我在你眼里是不是也很丑?”说着一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皱深了眉头:“你说,你不许不回答。”
“没有。”白暮被他盯着开口说了句:“好看。”
白昙不买账,撇嘴:“你在敷衍我。”
白暮看他,那双从来只有淡淡的情绪的双眸里映出他的模样:“没有。”
白昙低头忍不住笑:“暮暮啊,其实那个小姐长的挺好看,你要是现在不喜欢以后也会喜欢,你们还没有相处过呢,你是不是不知道喜欢是什么啊?喜欢就是想见她,想一直和她在一起,在一起就会开心,会笑。”
“不喜欢,不想见她,不会开心也不会笑。”
“我之所以这样也是因为那小姐家有钱,做赘婿也没什么不好吧,至少你的生活不会像跟我生活在一起的时候一样贫苦,你好像十六岁了,十六岁应该不小了吧,那小姐好像和你同岁……”
“不要再提了。”
“哦。”
白昙闭嘴,过了一会儿后。
“暮暮你要是真成了她家的女婿你会不会忘了我会不会不理我,以后好像没人给我买桂花糕吃了,那我以后能去找你玩吗?”
“……”
白暮听着他的碎碎念,两个人牵着手慢悠悠的走。
“那个人原想把绣球扔给你。”良久,白暮道。
“我知道,但是我也不喜欢。”白昙看了他一眼,不过他的脸上还是没有其他的表情,忽然被一阵香味吸引了注意力,目光看过去,是一对夫妻摆的馄饨摊,翻滚着的热水里用笊篱捞出几个白圆圆的馄饨,辅以高汤加以配料。
“嗯?你饿了吗?”白暮带他往那边走,白昙疑惑的问道。
“不饿。”白暮对着老板说了声:“老板,来一碗。”
“好嘞。”老板笑着应了一声。
白暮和白昙坐在小桌上,吃馄饨的人还不少,老板娘正熟练的包着馄饨。
“来两碗。”白昙喊了声,而后看白暮:“虽然我们没有多少钱,但我也不能让你饿着,毕竟你每天还那么辛苦的挣钱。”
“那个拨浪鼓用不着多少钱。”
白昙见他还在纠结,念念不忘,忍不住噗嗤一笑:“我知道,但是哪怕就我们两个花钱花不了多少,不过,我这不是都攒着给你娶媳妇的吗?。”
“你!”白暮皱着眉看他。
白昙笑的合不拢嘴,老板娘煮好了馄饨端了过来,白昙用勺子舀了一个放在嘴边吹了吹喂给白暮,见白暮不吃,白昙嘴一撅,白暮张口吃下那个馄饨。
“好吧,既然暮暮想要我喂我就喂。”白昙再舀了一个馄饨,吹了吹喂到他嘴边。
白暮开始自己吃了起来,可还没吃几个,就被一群人围了起来。
“公子,张府有请。”为首的一个年过半百的中年人对着白暮道。
白昙看了看白暮,再看了看那个中年人,心想这些人一定是那中年人口中的张府的奴仆,而中年人应该就是管家。
张府还是要去一趟的,跟着管家来到一座红墙绿瓦的宅子前,朱红的大门恢宏气派,门口两座威严的石狮子,仰头就能看到牌匾上书写着张府二字。
白昙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他,等的无聊了就去街上买了串冰糖葫芦,黄而偏褐的糖裹着红艳的山楂,一口咬下去,清脆的一声,糖的甜挟山楂的酸,这冰糖葫芦里的核已然被剔去。
冰糖葫芦上有七个山楂,白昙吃了四个就听到了脚步声,回头就看到了白暮,对他展颜一笑,站了起来。
“吃吗?”把糖葫芦递到他嘴边。
白暮知道即使他说不吃,白昙也会往他嘴里塞,张嘴咬走了一颗,看到他嘴角的糖渣,伸手用袖子给他擦去。
张家是城中有名的富户,姑娘自是富家独女,自小当然备受娇宠,了解了白暮是个无名小卒之后,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我还以为你要被打板子呢。”白昙道。
“为什么?”
“话本上就是这么写的啊,穷苦潦倒的书生被富家小姐看着中,书生无意接得绣球,但落花有意,书生自有心上人,小姐不依不饶,书生被各种威逼利诱……”白昙讲的眉飞色舞,白暮只在一旁听他说。
“然后富豪被打倒,书生和心上人历经千辛万苦终成眷属。”白昙讲完了故事道:“果然话本上写的只是故事。”
“我不是书生。”白暮无奈的回道。
“我原想你要是被打板子我就去救你,然后像话本里写的一样亡命天涯。”
白暮嘴角上扬微不可查的弧度,白昙咬着糖葫芦后退几步,然后助跑几步,一跃跃到他背上,白暮稳稳接住他,把他向上颠了颠,背好。
“我重不重。”
“不重。”
“暮暮,我真的没有给你惹到麻烦吧,我不是有意的。”
白昙贴在他的耳边说话,白暮感觉自己的耳朵痒痒的。
“没有。”
白昙伸手环着他的脖颈,把糖葫芦递到他嘴边,白暮咬走了一颗,剩下一颗进了白昙的肚子,白昙看着白暮的侧颜道:“我的暮暮长的那么好看,都是见钱眼开的人,配不上我的暮暮。”
翌日白暮携霞而归的时候又没在庙门口看到白昙,庙前庙后也没找到,站在树下看树上也没有,又不知道去哪了,回头才看到坐在庙屋顶上的白昙。
“不错啊,今日倒能这么快的找到我。”白昙笑逐颜开,说着,朝他丢了一样东西。
东西正好砸中白暮胸膛,白暮下意识一接,是个花苞。
白昙胳膊肘搭在膝盖上撑着头道:“我的绣球好看吗?”
“嗯。”
白昙起身,从屋顶上一跃而下,白暮怕他摔,伸手虚扶了一下,白昙扑进他的怀里。
“那接了我的绣球以后就都得只买桂花糕给我一个人吃了哦。”白昙趁机说道,极其耍赖的小要求。
“好。”白暮点头应道。
白昙冁然而笑,道:“莫不是我说什么你都应?”而后又伸手戳着他的胸口控诉道:“暮暮你少惯点我,要不然我会越来越任性的。”
白暮只是回了一个嗯,从袖子里拿出钱给他,白昙接过来数了数,疑惑道:“三十文?”
“奶奶说我长大了,帮的忙也越来越多,以后就每天多给我十五文。”
“正好够一两了,明天你去钱庄上兑成一两。”白昙晃了晃装钱的小箱子,铜钱碰撞叮铃哐啷的响,白昙听着这响声不由得笑,活脱脱一副小财迷样,白暮在一旁热菜,听着他的盘算:“……能给暮暮做几双鞋和几身衣服,应该还能买一床被子……”
白暮依旧是早上做豆腐,现在他力气大了,能磨更多的豆子,做的豆腐自然多了,中午再去的钱庄,把一荷包的铜钱换成一两钱,下午卖完了豆腐,帮忙泡上豆子,奶奶就把今天的钱给他。
街上的叫卖声络绎不绝,白暮摸了摸袖子中的钱,径直去了糕点铺,白暮是常客,掌柜自是熟他的,白暮买了十块的桂花糕,其他各式各样的糕点各两块,总共花了将近半两银子。
白昙远远就看到白暮提着两包东西回来,不知道他这是买了什么东西回来。
白昙看着他买的这些糕点都够他吃好多天了。
“暮暮,你这是把糕点铺子都给买下来了?”白昙吃着桂花糕道。
“不知道其他你喜欢吃什么。”白暮回道。所以就每一种都买了几块。
这家铺子在城里是有名的,其他的味道自然不会差。
白昙盘腿坐在床上,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他坐过来,白暮脱鞋坐到他旁边,肩挨着肩,白昙把几本书放在他面前,威逼利诱他恶补了好多男女之情,书中男女亲密一些白暮就会脸颊和着耳朵一起红,害羞的移开眼睛。
“为什么……会喜欢?”白暮抠着手指:“喜欢……又是什么?”
白昙托腮沉吟片刻道:“因为控制不住的心跳,会让目光在嘈杂喧闹处,寻得归处与安宁,至于是什么嘛……视他特别,因他反常,为他生怯,喜他所喜,忧他所忧,如置火热,似临水深,千般顾虑,万般纠结,愿倾全部,去捧所有,换他展颜,念他心舒……等你喜欢上,你会体会到的。”
白暮眨巴着眼睛看他,白昙指着书上的一个片段:“你看,他们亲亲是因为互相喜欢。”
“喜欢……就会亲亲吗?”
“当然了,亲亲就是在对心悦的人表达喜欢,还有拥抱,尤其是紧紧的拥抱。”
“紧紧的拥抱?”
白昙看白暮一知半解的,伸手将白暮抱进怀里,逐渐收紧胳膊,白暮被他勒的快喘不过来气,但他的心跳声怦怦的跳动着,撞击着他的耳膜,紧张的抓紧了自己的衣服,以至于他都没听到白昙说的,要表明过心意,互相心悦的人之间才能这么做,白昙松开他揽着他的肩道:“就像这样。”
最后白暮实在受不了书上腻腻歪歪的片段,起身坐在门槛上不理他,白昙只看着他生闷气的背影笑的不亦乐乎,化出花苞砸他,等白暮身旁积攒了一堆花苞,白暮才朝他看了过来。
白昙拍了拍床,他旁边的位置:“过来,睡觉。”
白暮只是看着他,不为所动。
白昙催促道:“快点,我要生气了哦。”
白暮起身,走过去和衣躺在他身旁。
隔日出了太阳,日头不错,白昙做了个秋千,再在旁边做了个小桌,放上糕点,看了会儿书就听到一声猫叫。
一只黑白相间的猫从树后走了出来,白昙了剩半块的糕点喂它,伸手顺了顺它的毛,又看到它鼻子上的新伤,道:“你啊,怎么那么喜欢跟别的猫打架。”
小猫吃完那半块糕点,喵喵的叫着享受着他的抚摸。
“这些就不能给你吃了哦,这些都是暮暮给我买的。”白昙说着,伸手隔空取来剩的米饭喂它,小猫倒也不挑食,吃着那些米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