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他在桌子上徘徊了一会，默默地进了笼子，还把笼门带上了，易智明都忍不住沉默了。这可真是有相当好的自我管理意识。

“你别总是吓他。”陌生的男声幽幽响起。

易智明猛地低头，把抽屉拉开了，里边是自己前些时候带回来的收音机。

“林凡。”

“嗯哼？”

仍然是从收音机传来的声音。无睿老早就盯上了这个东西，外边的网络四通八达的，总是让他很没有安全感，这么一个看起来十分落后的收音机简直就是藏身的绝佳位置。至少是不用担心易智明顺着自己留下的痕迹追过来了。

“你可算是出来了。”易智明脸上的笑容稍微带了点真诚，“我可找你好些时候了。”

“呵，可没看出来。你最近不是忙得很吗。”无睿意有所指，“这个地方可是好多年没这么热闹了呢。”

易智明轻笑了几声，似乎没有听出他的阴阳怪气，安抚道：“生气了？”

“哪敢呀。”无睿没好气地说，“还说他们不是好人呢，也不看看你自己有好到哪里去。他们有句话说地也挺对的，你肯定也是要对小白做些什么。只不过是自己偷偷摸摸做罢了。”

“我可什么也没做。”易智明把收音机取了出来，摆在桌上，有些委屈地指了指桌上安然趴在窝里的小白鼠，“你是不是呆在里面看不清？我这可算是把它供起来了。”

“哼。”无睿的似乎还说了些什么，只是听不清，只能听到一段电流声。

易智明凑近了些，疑惑道：“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无睿的声音还是很奇怪，这个小收音机他以前没有呆过，和这个研究所也有些格格不入，他没有办法再模拟出自己的声音，听着自己发出的陌生男低音，他自己也觉得怪难受的。

“呆在里边还适应吧？”

无睿沉默了一会，这人，这东西，不会是故意给他带回来的吧？就等着他往里头钻了？

对上易智明的视线，无睿确定自己的猜想是对的。本来还觉得挺合适的地方，瞬间像点了一把火，他立刻就跑了。

意外的是，他的离开还是十分顺利，并没有受到任何他预想的阻碍，比如说，和易智明脑内屏障类似的东西。

看到收音机上的按键不再转动，易智明了然，这人已经跑了。但是，他相信，这人肯定不会走远，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了。

“你是在担心我动什么手脚？”他憋着笑意的声音很轻。

无睿却像被刺激到了，立刻又回到收音机里面去了。

“呵，就你？”高贵冷艳的回应。

默默地看了看又恢复转动的按键，易智明决定贴心地保持沉默，不要揭露这个不被注意到的细节。

“话说你怎么突然愿意出来跟我聊天了？”易智明倒是有些好奇，这人跟在自己身边，他倒是不是很吃惊，但是，他应该也把自己和那些人的谈话给听了个全，此刻应该对他们的警惕更强才是，现在突然找上来，还表现得有些亲近的样子，倒是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我不会让他们对小白下手的啦。”

思考了一会，是委婉些还是直接些，没多久，他选择了后者。

“你会剪小鼠的爪爪只是为了做个标记吗？”

“不会。”易智明毫不犹豫地回答。

“你会毫不犹豫地处死一只小鼠吗？”

“会。”易智明仍然没有隐瞒。

“哦。”

又是一阵沉默，两人都没再说话，知道无睿从回忆中回声，十分沧桑地说：“我也是。”

“嗯。”易智明轻轻地回应了一声，尽管无睿没有追问原因，他还是主动说出了自己的考量，“牺牲是无法避免的，但是这种事情并没有必要。”

“嗯。”无睿的声音很轻，“我知道的。”

无睿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究竟是什么，但是在这一刻，他感受到了一丝共鸣。

在还是学生的时候，就读于极好的学校，各种资源充足，他们直接上手的机会也很多。能处在同一个位置一起学习，这说明大家的智力能力其实都差不多。但是无睿曾经怀疑过很多次自己的是否真的适合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二十左右的年轻人总是带着一些残忍的天真，有人一边心疼实验动物，说自己下不去手，在课余却又拿它们取乐，也有人下手快准狠，手刃好多动物不眨一下眼睛。

无睿偶尔透露过一丝心软，也曾试图阻止过他们的行为，但是却被很诧异地反问：“你在意这些？这不过是玩笑而已，而且，看你下手比谁都狠吧。”

是啊，他处死实验动物，总是干净利落，不会有一丝动摇与迟疑。

那时的他总觉得很割裂，这些人究竟是怎么了？有些愤怒，又有些悲哀。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管理着的人，所指导的学生，都潜移默化地教育，可以不懂，但请尊重。

他也有过很多个图方便剪脚趾的同事，但是他已经学会了另一种尊重，那就是保持沉默。居其位，谋其事，多说就是多管闲事。

易智明这群人明明应该是一伙的，但是彼此之间看起来火气也挺大的。尤其是易智明，真是个顶个的直接，嗯，不得不说，这个特征，无睿相当的欣赏。

他以前总是很委屈，为了各种原因退让，为了发展赔笑，所有的话都只能心里说，再慢慢忘掉，现在，他甚至有些觉得易智明简直是他的嘴替。

当然，现在的他已经完全脱离这种糟糕的环境了呢。

易智明看了看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下了，本来应该继续去干活的，但是现在看来，他还是觉得聊天比较有意思。

“好了。别发愣了。”他拍了拍桌子，好脾气地说，“肯定是憋了一肚子问题了吧？有什么尽管问。我匀一点时间出来给你？”

还有这种好事？无睿一下子还有些不敢相信，狐疑道：“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