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了怪了，没有叫程远的，难道骗我？”廖淑容眉头紧锁，还找寻找。

程俞明离人群不远，能听到一些，却不敢过去，而是打算回房。迎面就碰见何超，他一手抛玩着几颗水果糖，是院里小弟孝敬的。

“程远？”两个字在他舌尖意味深长转了一圈，目光炯炯盯着程俞明下垂的眼睛，他大多时候都是低着个头，只能看到纤长的睫毛。“你不是叫程俞明么？”

“程远是我小名，爷爷起的，后来上户口改了。”程俞明生的时候，是被全家捧在手心的，爷爷说要叫“程志远”，将来前程高远，妈妈却说现在都流行两个字，时尚好听。爷爷拗不过儿媳妇，叫改叫程远。后来检查出他有先心病，把家里积蓄全花光了，却也只是治标不治本，上户口时才改了程俞明。

程俞明对外一直说的是户口本上的名字，而打小认识他的，都是叫的程远。程俞明当时不想告诉自己本名，却也一时想不出假名字来，就把程远这个小名告诉她了。

“你认识廖姨？”

“我上周末在公园见过她。”

何超点点头，程俞明问他能过去了吗，何超反问：“她找你你就不过去？这么没礼貌。”

程俞明相当于是骗了她，无颜面对，而且，程俞明最讨厌吃糖果。“我想回房间做作业，超哥。”

程俞明第一次叫他作哥，声音软软的很小声，比班上女孩子声音还小，还挺好听的这声哥。何超难得看他顺眼起来，扔了两颗糖奖励，程俞明没注意看他扔的是什么，就下意识要保护脸，东西只砸到他胸口上，不疼，他看地上原来是两颗糖。

“赏你了，还不快滚。”

程俞明沉默捡起来，没有道谢就走了。何超因为他一声哥心情大好，也懒得计较他对自己无礼，换平常他肯定要打人。

程俞明不喜欢糖，可是何超这个表现是友好的，为什么，就因为他想快点摆脱这个混蛋叫了一声哥吗？除此之外程俞明也想不出什么，要不然就是他今天心情好了。

再度想起原若群的话，如果当别人小弟就不会被欺负的话，做狗腿似乎也能接受，反正不会比现在更差劲了。程俞明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现在处境，福利院管理人员没几个，基本照顾不过来，大一点都孩子成群结伴，互相欺压。

一个人群聚集的地方，资源却匮乏，总是免不了争夺，贫穷的孩子早熟，他们自觉的行为就形成了小型社会。

何超年龄不大，却是院里小霸王，他个子高大，脾气爆，在小一辈的孩子里面是老大哥，而更大的孩子则不屑于他们幼稚的游戏，如原若群。程俞明所知的，何超头上还有个大哥，叫李颂，也是福利院里长大的，现在上高中，很少回来，何超以前就是有他罩着，才有今天气焰。

程俞只见过一次，是来给何超送吃的，长相挺温柔，高高瘦瘦的，笑起来非常帅气迷人，完全看不出初中时期是个混混头子，现在就跟个好学生似的。周末都在兼职，而且他大了，已经搬出院里。

那天晚上程俞明只敢躲在被子里看书，李颂来了好久才发现还有一个人，大方的把打包的烧烤分给他，在何超如有实质的眼刀下，他就吃了一串羊肉串。30串一把那种一串肉非常少，就个味在嘴里过一遍，他却偷偷回味了好久。

他不敢和何超对视，何超的眼神太恐怖了，好像下一秒就冲过来揍他一顿一样。但是只要李颂一和他讲话，立即360度大转变，乖的不像话。李颂比他大几岁，身高却是差不多，而何超还是仰视着他，这是从未见过的另一面，何超也有敬仰的人。

程俞明在好几次叫哥得到宽容后爱上这种感觉，何超没有再针对他，更没有莫名其妙找茬，他的日子难得和平宁静起来。而何超会偶尔会指使他做些小弟们做的事，比如拿书包，跑腿买东西，当传话筒等……

这些事情平常都有人做，需要他的机会很少，而且程俞明不是完全和他们混，他愿意为了短暂平和做出牺牲。

几乎大家都默认程俞明是何超小弟，只有他还以为只是偶尔跑腿。

程俞明放学被要求和何超他们一起走，虽然心里不乐意，面上还是依着他们。到院门口却看到那个阿姨，而她也是一眼就看到他，愉悦的笑了起来。

院里孩子都认识她，何超他们几个都非常礼貌的打招呼，暗地打听带什么好东西来了，得到答案却是刚下班过来，来不及买东西。他们态度顿时大转变，而廖淑容也没注意这些，他是为了程远来的。

“阿姨好。”程俞明最后一个叫的，他声音很甜很小，软软糯糯。

廖淑容抚摸他的头，高兴说：“幸好我相信你是个诚实的孩子，想再来碰碰运气，还真让我等着了。好像长高了一点，还是那么瘦，多吃点啊孩子。”

她的手粗糙而有温度，程俞明久违感受到这种感觉，家里人的手都是干粗活的，粗糙温热，他甚至有点想流泪。不该骗她的，那次她来程俞明就已经后悔了。

“阿姨怎么来了？”

“还不是上次来没见到你，阿姨不死心，就想再来找找你来了。”她略带责备的语气，亲切有爱。

“啊，这样，原来阿姨来过，我可能出门了，没见到。”程俞明不敢看她眼睛，小声撒谎。了解真相的何超只是冷笑一声，这小子撒个谎都红脸，真没出息。

“走了兄弟们。”何超说。廖淑容一没带东西来，二不是找他们，站旁边看算什么，围观群众？何超不屑。“走啊。”

钉子和张德全几个眼巴巴看着他们两个，廖阿姨像个妈妈一样抚摸程俞明，关心地问他学习、生活问题。他们羡慕得要流泪，何超看不下去，给张全德个爆栗，他们才悻悻然离开。

程俞明被拉着说了好多话，廖阿姨还说下次给他买两件衣服过来，放假也见他穿着校服，但不要告诉任何人。程俞明窃喜被偏爱的感觉，廖阿姨人真好，热情友爱。

到宿舍时何超几个在打牌，钉子看他就不是滋味，阴阳怪气起来。“哎呀回来了，我以为不回来了呢，怎么廖阿姨没有单独带你去吃好吃的吗？”

程俞明莫名其妙看他，却不敢不答。“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