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的后半段，吃得十分别扭。

顾怀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昨晚没睡好，眼睛下边透着点青色。

以前都是一个人，习惯了，沈莫宸躺在自己旁边，就好像有双眼睛在监视他。他好几次昏昏睡去，又被噩梦惊喜，反反复复的。

看时间还早，容先生打算让何年送两人回去，顾怀说自己手机上叫了车，一会儿就到。

很快，一辆绿牌车停在餐厅门口，顾怀一看是了，就带着顾念坐进去，和容先生道了别。

何年的火气还没压下去，幸好顾怀自己识趣叫了车，不然，他真不高兴送。

这个顾怀，除了好看点，真的一无是处，要家世没家世，要学历没学历，还带着个嘴毒的拖油瓶，也就配养在笼子里逗逗玩玩，上不了台面。

容先生回了餐厅，何年和他说起电话里的事，“盛院长给您下最后通牒了，作为Enigma，信息素直接关联您的神经系统。您的信息素长期不稳定，值忽高忽低，长此以往，会影响到您的精神状态。目前人工合成的Omega信息素已经起不到调和作用了，院长的意思是，希望您找个匹配度80%以上的伴侣。”

容先生坐下来，缓缓阖上眼睛，一副准备小憩的样子，“不是说专家会诊吗？”

“那就是听听其他专家的意思了，不过，您又不是没试过，多半是讨论了半天也没什么结果。”

容先生扬手，“去吧，让我休息一会儿。”

何年杵着不走，干巴巴道：“顾怀，为什么那么看重他，您从来没有这样过。而且，您真确定他对安抚您的信息素有效？”

容先生缓缓睁开眼睛，虽然没有说话，但目光里好像藏着一张网，蜘蛛捕杀猎物时的网，充斥着志在必得，还隐隐透露着一些难以言说的疯狂欲念。

何年缩了缩，他不该问这个话的，老板肯定又在想什么变态的事情了。

容先生第一次知道白玉兰花香味的信息素，是在沈家的家族聚会上。

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沈莫宸，每次参加聚会都会沾染上不同的Alpha的味道，但都太劣等了，比高仿香水都不如。

身为凌驾于所有Alpha之上的Enigma，对气味的感知力异于常人，即便沈莫宸使用了除味剂，依然能让他发现端倪。

次次不重样，次次令他作呕。唯有最近一次，白玉兰花香味显得十分与众不同，他分辨得出，那味道属于一个高等Alpha，等级甚至在沈莫宸之上。

沈莫宸哪里找来的宝贝？

“听说叔叔最近身体不好，家族聚会倒是一次没落下。一个人管家族几乎三分之二的产业，不累吗，该休息也要休息。你要是倒了，沈家靠谁去。”

沈莫宸的阴阳怪气不是一次两次，这次却没有激起他丝毫恼怒。

沈培载照例替儿子解围：“镕之啊，小孩子，别跟他一般见识。但你也知道，莫宸是小一辈唯一的男性Alpha，以后沈家，肯定是要交给他的，你也好带带他，有些东西，教教他，他脑子活络，学得快。”

沈镕之是容先生的本名，容是他母亲的姓氏。

沈镕之笑笑：“莫宸也到了婚配年纪了吧，哪天成家了，我会考虑教他点东西。”

谁都知道沈莫宸爱玩，要他结婚，比登天还难。话题到这，基本等于无疾而终了。

哪里想沈莫宸似乎开了窍了，笑嘻嘻道：“叔，这可是你说的，不准反悔。”

沈镕之料定他的转性与高等级的白玉兰花香味有关，顺势问：“怎么，有心上人了？”

沈培载也挺诧异的，“有了喜欢的人怎么不跟我说，哪家的，盛家？李家？”

“都不是，就是我手底下一个员工，不是什么家。”

沈培载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你能不能有点出息，至少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啊。”

“那要是放在五年前，也算是门当户对啊。”沈莫宸有点急躁，他显然话里有话。

“五年前？”沈培载像是想起了什么，神情竟有点惊悚，恨不得一巴掌打上去，“还敢说五年前，还嫌惹事惹得不够啊？我以为你总该把他放下了，这是做了什么孽，又给我找回来了。不行，我告诉你，这事我坚决不同意，没得商量。”

中年男人撇下儿子气呼呼地走了，俨然被气得不轻。

沈莫宸在屁股后面追，“爸，我都想了他这么多年了，你就成全我吧。有些事，你不说，我不说，他永远不可能知道的，爸——”

沈镕之免费观看了一出闹剧。

沈莫宸手底下的员工，应该是慕色酒吧的人。听这父子俩的口气，和这人好像还有点恩怨。

五年前，也就是顾家突然倒台的时候。听说家主顾重昊跳楼自杀了，他老婆改嫁给了一个车企老板，亲戚都携款去了国外，留下一双儿女，去向不明。

如果沈莫宸藏在慕色里的，真是顾家的人，那就有意思了，不知那双儿女知不知道，害他们家家破人亡的，就是沈培载和沈莫宸这对父子呢。

沈镕之好久没遇到这么有趣的事了，工作乏味，是时候找点乐子消遣消遣了。

那天去慕色，并不是临时起意，他知道，李家的掌上明珠也会去。趁沈莫宸分、身乏术，刚好可以找找白玉兰花香味的主人。却没想到范家那无脑长子闹事，让他歪打正着。

果真是顾重昊的儿子。

以前天真纯净，十指不沾阳春水，现在竟沦落成这样了。

但太纯粹干净的东西，沈镕之反而没什么兴趣，顾怀沾染了些世俗气，又不失懵懂，正和他的口味。

当然，他也不缺什么保镖，全都是信口胡诌，不过是想找个理由把顾怀从沈莫宸身边抢走罢了。顾怀必定负债累累，极度缺钱，没有什么比给他钱更让他心动。

玩弄心术，不过尔尔。

打压一下沈培载的宝贝儿子，再顺便解决了碍眼的沈培载，多么有趣。

至于合同的附加条款，沈镕之倒是没想到顾怀会全盘接受，一直好奇他全盘接受的理由，直到今天，看到了顾怀的妹妹，真是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也是个可怜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