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棠琳很早就让孩子跟父母分开睡，晚上睡觉时，邢北鸥待在温海房里，而两个姑娘则跟她一起睡。

“早点睡觉，明天再玩。”陈棠琳关了灯出去，留下两个年纪最小的娃娃抱团。

邢北鸥怕打雷闪电，到这时一般都会钻进阿妈怀里，现在阿妈不在身边，他靠着温海却难以入眠。

“睡不着觉……”邢北鸥碎碎念，听到温海应声，再道：“家里就剩我知道大姐去哪了，我要不要告诉阿妈，大姐不是被人拐了。”

邢家老二跟奶奶出门探亲，最快也要三天后到家，不过邢家现在就吵开了锅，谁知道齐芬芬着急起来能做什么事。

“大姐是跟姑姑一起去的，大娘会去找姑姑问清楚，到时候姑姑会告诉她的。”温海拍拍邢北鸥的小脑袋，安慰他不要为这个秘密担下太多压力。

“为什么大姐出去打工不告诉阿妈呢？”邢北鸥不明白其中缘由。

大人们总说大姐是家里最懂事的，邢家人指东她绝不会往西，就连阿妈都在家说要他们像大姐一样听话。

温海其实理解她，其中没什么叛逆不乖，只是家里需要钱，而她需要去赚钱罢了。

“小北，我只知道大姐是最好的姐姐，我们等她回家就好了。”温海拍拍邢北鸥的小脑袋，转过身说其他转移注意。

许是困倦大于一切，邢北鸥渐渐睡下，夜半雨停不扰清梦，第二天雨过天晴，院儿里满是吹落的树枝落叶，陈棠琳照常起床打扫，刚拿上扫帚就碰到起身出门的邢家老三邢梦瑄。

“把你吵醒了？还早呢，没事的，去睡吧。”陈棠琳低声宽慰，摆摆手让邢梦瑄回屋里。

“阿姨，我来扫吧，老是给你添麻烦，我不帮忙做点事……我心里不踏实。”邢梦瑄也才十岁，在弟弟妹妹眼中高大的姐姐，对于陈棠琳来说不过是半大的孩子。

“那你扫吧，我去做早餐。”陈棠琳把扫帚递过去，围上围裙进厨房，不多会儿就听到骂声。

“家里的地都没扫，你跑来扫别人家的地！”出去散步回来的邢老爷子从铁栏门探出头看过去，“你妈连夜跑了，不要你们了，家里没人煮饭了你还不回来煮饭。”

“阿爷，阿妈去哪了。”邢梦瑄捕捉到关键，她放下扫帚跑过去问，泪水比哭腔更快，忍了一晚上的委屈与卑微在此刻释放。

“都说跑了，我怎么知道她去哪，家里一窝娘们没一个有用的。”邢老爷子嫌女孩哭声晦气，弓着腰走回家还不忘叫她哭完回来煮早餐。

“阿姨，我阿妈不见了啊呜呜，阿爷说她跑了不要我们了……”邢梦瑄不知怎么办，折返进屋向陈棠琳求助，她的哭声吵醒了其他孩子，邢家老四邢珠颖顶着蓬松的头发跳下床，光着脚走出来，倚着门框一脸迷糊。

邢北鸥睡眼惺忪完全没反应过来，他坐起身问身边的温海，“外面怎么了？”

“三姐说大娘不见了，我觉得大娘应该是去找姑姑了。”温海跨过邢北鸥的身子下床，开门之后说道：“姐姐，我们一起去找大娘，一定找到的。”

邢珠颖认可地点点头，小跑过去粗鲁地擦去姐姐脸上的泪珠，“别哭了，阿妈肯定是去姨妈家了，我们不在家她还要跟阿爷大眼瞪小眼吗。”

邢梦瑄喘口气，定下心后认同了妹妹的话，“阿姨，我们去找阿妈。”

“我也去。”邢北鸥下床后跟在温海身后举起手。

“你在阿姨家，哪也不许去。”邢珠颖一道命令下达，快速地洗漱梳发，临出门前被陈棠琳塞了两个热腾腾的煎饼，就这一会儿功夫就被邢北鸥缠上了。

“我们也要去，你们去姨妈家，我们去姑姑家，看谁先找到人。”邢北鸥耍无赖，抱着邢珠颖的腿不让人动弹。

“又不是玩躲猫猫，你去什么去，姑姑家那么远，你不许去听到没有！”邢珠颖一把推开他，趁邢北鸥懵圈的缓冲牵起姐姐就往外跑。

温海扶预备大哭的邢北鸥起身，附在他耳边说道：“姑姑家有电话，我们可以去商店打电话问。姑姑家很远的，我们两个走太远会不安全。”

邢北鸥抽抽鼻子，闷声点头，就当作听话。

陈棠琳不知两个小滑头悄悄预谋什么，将早餐端上桌后叫他们吃东西，暂时看不出他们耍什么花样，等吃完了，温海才摇摇她的衣袖撒娇，“妈妈，我们能打电话去邢姑姑家吗，问问她大娘有没有去那边。”

陈棠琳放下筷子，撑起手臂在桌上，叠着下巴定睛看向自家狡猾的小狐狸，“我就知道你又在出主意。”

“电话不能白打，你们要去书店帮我搬书。”她不指望孩子能付出什么，只想告诉他即便是亲生父母也没有应得应帮的道理。

“好的！谢谢妈咪！”温海嘟嘟嘴就当亲过他亲爱的妈妈。

邢北鸥从不跟自己阿妈有这种互动，他试过跟阿妈嘟嘴要亲亲，最后却被问哪里学回来奇怪的动作。

三人吃完饭正打算出门，却见邢老爷子在铁栏门外探头探脑，“三妞四妞呢！”

“去她们姨妈家找齐大姐了。”陈棠琳挎上小挎包，一手牵一个孩子出门，邢老爷子留门以为邢北鸥要回家，刚走两步就渡回去。

“幺儿，你去哪？”

“我跟阿姨去书店。”邢北鸥并不乐意跟阿爷独处，紧紧牵着陈棠琳不松开。

“吃早餐没有，想吃零食自己去买。”

邢老爷子掏掏口袋找钱，陈棠琳看不下去，暗自翻道白眼搪塞过去，“行了，小孩子吃零食能花多少钱，这点钱您自个留着吧，我们先走了，您在家休息吧。”

陈棠琳赶忙逃离，过几道弯到了商店，按照号码打通到邢姑姑家的座机，“喂，阿华，你嫂子在你那不。”

邢华妹闻讯的刹那，脸色已黑如锅底，她冷哼一声，说道：“不知道她又去哪了，一大早把我家掀翻天要我把她女儿赔给她，说我把她女儿给卖了。呵，也不看看她家穷成什么样，我介绍妹子去打工还介绍错了，她们母女俩没沟通好来怪我，真够搞笑。”

陈棠琳打断对方诉苦，挂了电话后带两个孩子回书店。

“阿姨，姑姑看见我阿妈了吗。”邢北鸥坐在收银台后问她。

“见过，但她又不知道去哪了，应该跟你姐姐猜的一样，去你姨妈家了。”陈棠琳冲了两包豆浆粉，一杯给一个孩子，让他们就在原位坐着，温海会看店会算钱，她就安心去仓库收拾收拾废纸箱。

“温海，如果阿妈真的不见了，我要怎么办？”邢北鸥听不下安慰的话，他捧着豆浆一口都喝不下，“我想见她。”

“大娘是去找大姐，她知道大姐平安就好了。”

“三姐四姐也出去找了，如果她们去了也不回来，我要怎么办？”邢北鸥觉得自己做错事了，他应该早点将事情告诉阿妈，那就不会变成如今这样。

“不会的，这件事很简单，她们只是去找人，找到了就没事的。”

对面早餐店老板的儿子薛家荣瞧见书店开门，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一进来就嘲笑邢北鸥又在哭鼻子，“花脸猫，哭又闹，躲在姐姐身后长不高。”

“哭又没错，偷东西的才是坏小孩。”温海直击要害。

这薛家荣前不久盯上他们家新进货的圆珠笔，偷偷拿了一支被他逮个正着。

“小时候偷针，长大后偷金，我早该把事情告诉你家里人。”论对呛，温海可不认低威。

“我妈说了，邢北鸥长大了肯定会跟他姐姐要钱，一个姐姐给一点，邢北鸥能一辈子不赚钱！”薛家荣果断跳过威胁，他搬出自己潜心学到的他阿妈碎嘴的招数就过来猛攻。

“我妈还说……”

“天天都是妈妈说，你自己都不思考的吗，这么依赖你妈妈，等你长大了肯定会把你妈妈栓裤腰带上！”温海随手抄起一本厚书，从邢北鸥背后绕过去吓唬薛家荣。

薛家荣瞬间哑言，一想到温海力气不大却特别会挑地方掐，他吐吐舌头就往家里跑。

“温海，别去招惹他，薛家荣就是个讨厌鬼。”邢北鸥被薛家荣惹得烦透了，他特别讨厌对方，总是脏兮兮的衣服，又贪吃又大嘴巴，班里很多人跟他一样都非常讨厌薛家荣。

温海哼气一声，拿起书才留意到书名。

“怎么了？”

“要听书吗，新来的书，书名叫《九国异闻录》。”温海举起书本走回位置翻开书念道：“末代风云起，九州揭兵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