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隽采二十岁……确切说那时候他离二十多岁还有一个多月。

那时他和钟宇钦交往一年多了。彼时钟宇钦已不在鲁大任教，回归荣安做钟雅芸的得力助手。

二人相见的次数也变少。每次见面，都是先滚上一轮，吃饱喝足了才开始腻歪。

那一日两个人见面照常先滚床单。钟宇钦在学校附近租了公寓，二人白日宣淫了一番，他才和郭隽采说，我过几天可能要出国一趟。

郭隽采没在意，趴在他身上哼唧，问去多久。

“可能得要几个月。”钟宇钦抚摸他仍带着湿意的脊背，“我爸身体出了点问题，我要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嗯，那是要去看看的。”郭隽采抬头看他的俊脸，有些不舍，“什么时候走？”

“后天的机票。”钟宇钦翻身把人压在身下，黏腻地吻了吻他的额头，“放心，如果没什么大问题，很快就回来。”

郭隽采嗯哼一声。

钟宇钦捏捏他脸上的婴儿肥，低笑道：“怎么还像个小孩儿似的，脸上的肉这么软乎。”

看着像是十五六岁的高中生，软得能掐出水来。

“他们说我这是娃娃脸，扛老。再过十年我还是这个模样。”郭隽采颇为得意，笑得眉眼弯起，唇角上扬。

“挺好。”钟宇钦转而抚摸他的脸颊，看着他的眼，郑重地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郭隽采一愣，随即笑了：“下个月呢。”

“先说了，怕那时候回不来。”

“就是个生日而已……”

“人生苦短。算着，你差不多已经过了人生五分之一了。如果你能活到一百岁的话。”钟宇钦难得正经，伸出一只手在床下摸着。

“唔……那就及时行乐好了。”郭隽采道，又好奇问，“你在找什么？”

啪，钟宇钦把灯关了。本就不是很亮的房间瞬间就陷入黑暗。

“我在想一件事。”

“什么？”郭隽采睁大眼努力想看清他此时的表情。

“有一天你会不会后悔和我在一起。”

“啊？！”郭隽采一头雾水。

“你是一个人，我不能对你有太高的道德要求。但我私心觉得，你就应该永远是我的。我的，就要永远待在我身边。”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是我的。”

郭隽采在黑暗中皱了皱眉：“怎么感觉你像是在说遗言？！”

“是箴言。”

钟宇钦坐起，拿起他的手，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套进了他的无名指。

他低头轻吻他的手指：“略显敷衍，抱歉。”

郭隽采人都傻了，慌忙抽回手坐起想要开灯：“你你你……你这是……”

“别开灯！”钟宇钦把人抱进怀里，“我有点不好意思，你别看。”

“可是……”郭隽采心乱如麻，只觉得无名指上由凉转烫，仿佛那手都不是自己的了，僵在半空，一动也不敢动。

“我一直都是认真的，郭隽采。”钟宇钦道，“我希望你也是。”

“我……当然是了。”

郭隽采心脏砰砰直跳，感觉整个人都烧起来了。

他抬头去寻钟宇钦的唇，与他激烈热吻，他浑身发热，似一团愈发火热的火焰，要将自己与钟宇钦烧个精光。

他说：“钟宇钦，你别后悔。”

钟宇钦的语气同那挺入的动作一般坚决：“我永远不后悔。”

郭隽采迷迷糊糊睁开眼，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张开了手指。

什么都没有。

孟齐昏昏欲睡，手没撑住下坠的脑袋，差点儿一下巴磕在桌上。

“啊！”他猛地清醒，看郭隽采举手，以为他有啥事儿，赶忙过去，“醒……醒了，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郭隽采慢慢恢复了意识，怅然若失地收紧手指握成一拳，垂放回了床边。

没有了，他还回去了。不知道钟雅芸有没有交给钟宇钦，是不是如今套在了另外一个人的手上。

不对，钟宇钦那么有钱，怎么会给人一枚二手货，肯定是重新买了。

钟宇钦没错，是郭隽采自己反悔了。

“没事儿。”郭隽采瞥了眼点滴，又看下窗外，阴雨绵绵的。

“感觉怎么样？”孟齐打个哈欠，给他倒了杯水，又扶他坐起，“你这些天都这样反反复复地昏睡，愁得我也没睡好。我去叫医生过来看看。”

“嗯。”郭隽采喝了几口水，意识仍旧有些飘忽。

他不知道这期间钟宇钦来过两次。

第一次是凌晨两点多。他从中悦驱车过来，脸色稍有倦怠。孟齐迷迷糊糊地和他说，中午醒了一次，没说话，喝了口水又睡过去了。

第二次就是郭隽采刚刚醒之前十几分钟，他原本是一边打电话一边进来的，到了病房门口，就把电话掐了，问怎么样。

这是第四天了，钟宇钦有些担忧。

孟齐顶着俩黑眼圈说还没醒，睡了好久了。

“医生怎么说？”

“生命体征平稳，各项机能指标也在正常范围内。”孟齐搓了搓脸好让自己精神点，“我估计他就是最近太累了，正好趁这个档口补觉呢。”

钟宇钦看了他一眼。

孟齐又赶忙说：“医生才来过。”

“醒了给我电话。”

“好的钟会长。”

钟宇钦接完电话回来，姚玺也领着人进来了。

他看一眼她身边站着的外貌身型都极为出挑的男子，没有一点反应，只微微颔首：“坐。”

姚玺一脸掩饰不住的笑意，把男子推到了钟宇钦身边的位置，道：“路上有点堵，耽搁了一会儿。快，和钟会长赔个不是。”

男子很是信手拈来，又挨着人走近一步，一副低眉顺眼姿态：“抱歉钟会长，让您久等了。”

他身量不算高，175上下，但身材比例却是极好的，那双腿长而笔直，在人群里是绝对的焦点。

身材好，脸也好，这是中悦接下来要力捧的新人，刘灵柏。

钟宇钦对他的态度不冷不热，也没反感他的故意亲近，只道：“没事，坐吧。”

刘灵柏从善如流地在他身边坐下，与姚玺对视一眼，各有心思。

“上洋卫视的这个选秀我已经和对方打过招呼了，你照常发挥，出道名额就会有你一个。”

钟宇钦把有关选秀的详细文件放在了他面前，又补一句，“如果表现出色，给你预定前三的位置。”

刘灵柏微微笑着，并没有看文件，只一心看着身旁高大英俊的男人：“我一定不会让钟会长失望的。”

姚玺给钟宇钦倒酒：“钟会长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

说完，就看刘灵柏亲自把酒端到他面前。

钟宇钦不喝外人斟的酒，这是圈内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而此刻的他，看了一眼满面殷勤的刘灵柏，较之方才的淡漠，这会儿则温和很多。

姚玺有些紧张。

她其实没有多大的把握能摸透钟宇钦。虽说二人在美国相识，有过一段交情，但还没到至交的地步。

早在他刚回国的时候，姚玺就拿女孩试过了，没用，这才费尽心思想办法搞来了刘灵柏。

忘记是从哪里听来的，钟宇钦好这一口。原先她还想让周锦燃上的，但是这俩第一次碰面就把她的如意算盘搞砸了，姚玺不得不改变策略。

刘灵柏是最迟进中悦的。他父亲是国内第一大科技公司的董事，坐拥强大的资本。之所以拖了这么长时间，只是因为他刚刚结束大学生涯。

姚玺和他承诺：“只要你听我安排，不出一年，就能成为顶流。”

刘灵柏却不是表面上看着人畜无害，自己有着多重考量：“我不在乎顶流不顶流，我想要的，你不一定给得了我。”

姚玺好奇了：“你想要什么？”

刘灵柏笑得纯真无邪。

“秘密。”

但总归二人还是为了共同的利益结盟了。

钟宇钦突然笑了笑，接过刘灵柏手里的酒，仰头一口饮尽。

他其实没有太多的忌讳。一切，都要看他愿不愿意。

刘灵柏分明很会来事，却又偏要在这其中添加一些生涩。

倘若今天坐在这的不是钟宇钦，就要被他这幅初入尘世的懵懂给蒙骗过去。

伎俩虽老套，却很能挠人心。

姚玺估摸着，事情已经开了个好头，便张罗着开席了。

席间，刘灵柏无意中说起自己大学在鲁安念的，后来考取了宾夕法尼亚的研究生。

“听说钟会长也是宾法毕业的，是吗？”

他谨慎地试探着钟宇钦，并给他碗里夹了一块软嫩的五花肉。

“嗯。”

“这么说来，钟会长还是我的学长了。”刘灵柏饮了点酒，面颊绯红，笑起来格外惹人怜爱。

他借着酒劲儿靠近了身旁的男人，与他蹭了蹭胳膊，抬头轻声问：“钟会长，我能叫你学长吗？”

姚玺的心顿时悬了起来。

钟宇钦扭头看他，刘灵柏这幅娴熟的纯欲的姿态，那点心思不言而喻。

带着点婴儿肥的脸，细看，竟莫名有些像初入大学的郭隽采。

那个男孩，在吵嚷声里站起，问他，能不能拍照。

快门按下，时间在刹那间飞速流逝，将画面定格在了炬风的摄影棚里。

男孩喊他，钟老师。

手机变成了相机，男孩脸上的婴儿肥也褪去，那双从前清澈明亮的眼，也塞进了一些世俗百态。

回不去了吗？

郭隽采恢复得不错。三天的观察期过后，脸色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食欲也跟着回来了。

他给林奶奶打了电话报平安，让她告诉郭桐自己很快就会回去，让他安心上学。

林奶奶在那头应着好，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儿，赶忙：“隽采啊，那个前些天，有两个男人过来，说是你朋友。本来我不信的，但是桐桐说认识他们，我就没管太多了……”

“那个男人……姓钟是吧？”

“你等一下啊，他给我名片来着。”林奶奶打开抽屉把当时杨恺给的名片拿出来，念着， “给我名片的那个男人叫杨恺，对杨恺，他说是钟先生的助理……对了对了，另一个男人姓钟。”

郭隽采嗯了一声：“对，是我的朋友。”

“那就好啊那就好。”

挂了电话，郭隽采又忍不住心头惴惴，思及手术前钟宇钦的那通电话，实在不敢去想到时候要谈什么。

谈钱吧……一百万……郭隽采想到这一百万，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饭局结束，钟宇钦冷眼看着酩酊大醉的刘灵柏被塞进车厢。

不知是不是入秋的原因，姚玺觉得最近气温降得厉害。她披了件西装外套过来，说：“钟 会长，过几天中悦有个发布会，您有空吗？”

“到时候再说。”钟宇钦点燃一根烟抽起来。

姚玺见他态度模糊，又走近一步，拢了拢外套，道：“Ian，你不用对我有这么大敌意。灵柏是个聪明孩子，他有火的潜质。”

“我喜欢聪明人，但我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钟宇钦吐出一口烟，“你身边，这样的人不少。”

“咳。”姚玺有些尴尬，低头道，“我会亲自去教育一下的。”

“周锦燃现在这部戏拍完，是不是就没有多少工作安排了？”

“就几个杂志和访谈了。”

钟宇钦把抽了一半的烟夹在指尖，看着缕缕青烟飘浮，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祝他好运。”

姚玺不懂他的意思，要问个究竟时，杨恺适时地挡在了她前面。

“姚总，天凉了，还是快点回去吧。”

不亢不卑，客气得恰到好处。

而钟宇钦已经坐进车里了。

杨恺上来，照例询问：“先生，回去吗？”

钟宇钦松了松领带，吐出一口浊气：“观山鹭苑。”

“好的先生。”

路上，杨恺说：“先生，郭隽采的术后恢复效果很好，焦阳已经安排孟助准备采访的事情了。”

“不急。”

“先生，笼月山别墅那边的改造快结束了，您看看什么时候有空过去看一看。”

“再说。”

杨恺从后视镜看他，已然一副倦态。

“先生，中悦的发布会不去了是吗？”

钟宇钦：“把接下来几天所有的事情都往后退，我需要几天空档。”

“好的先生。”

又过些时日，郭隽采寻思着自己这恢复得还可以，便和孟齐说出院的事。

“我看也差不多了，我去问问医生，可以的话我们就出院吧。”

孟齐说完就出了病房。

他效率极高，得知可以出院后通知了焦阳便迅速办好了手续。

正要回去让郭隽采准备走，杨恺的电话突然就来了。

他顿时有些紧张，走到边上接了下来。

“恺哥。”

“郭隽采可以出院了吗？”

“真巧，我刚给他办好出院手续。”

“好，我和先生在医院大门等你们。”

孟齐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