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篇:九
小说: 明月不归沉碧海 作者:白裴 字数:4388 更新时间:2024-06-26 05:54:32
街上的庙会举办了三日,两个人也逛玩了三日,这一年到头也就数这几天最热闹好玩了,高跷游街,杂技玩耍,虽然以前过年也经常看到,毕竟一年也只一次,也有新鲜感。
庙会之后,开始渐渐反工,过年的气氛退却,白暮也开始了每日早起去工作,白昙醒来不见白暮已经再习以为常不过。
伸了个懒腰,梳洗一番,穿上了外袍就出了门。
街上已经陆陆续续有了商摊小贩,时不时吆喝一两声,三三两两的人走动着,路边客栈走出一个端着碗拿着纸的小二,小二在门边的墙上刷了浆糊,将一张告示贴到上面,并用手熨平整每一个角落。
白昙走过去,小二贴的是招工告示,从头看到尾,思忖着,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鼓足勇气走进了客栈,擦桌子的小二看到他忙笑开了一张脸,热情的跑过来招呼他:“客官您里边请,请问打尖还是住店?”
白昙走进一家客栈,擦桌子的小二看到他忙笑开了一张脸,热情的跑过来招呼他。
“没有,我刚刚看了你贴在门口的告示,想问一下我可不可以。”白昙虽脸上笑着,内心却是忐忑不安。
“这……”小二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公子,您说笑呢吧。”
“我没有。”白昙脸上的笑容一顿,有些疑惑他为什么这么说。
“您看您这,您受得了油腥菜腻,烟火灰尘吗?您看您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柴不能劈,您这莫不是与人打赌输了来消遣小的吧。”小二脸上只写着两个字:不信。
“我……”
“您消遣我消遣够了,就快走吧。”小二把手帕一甩搭到肩膀上,扭头就走了。
白昙话都没说出口,就被小二给一口回绝了,白昙站在客栈门口,手指绞着衣角,敛眉思考着。
那小二回去又开始擦桌子,另一个人刚看了全过程,好奇的过来问。
“纨绔子弟罢了。”那小二不屑道。
白昙抬起胳膊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看自己,实在想不明白,他看起来哪里像什么养尊处优的公子了:“我可以的,去后厨担水劈柴都可以,你们怎么能以貌取人!”他是妖,这些自然不用他亲力亲为,用点修为就好。
“我看还是算了吧,您这细皮嫩*肉的,怕您细柴划了口子,哭鼻子,您家找我们家算账我们可担待不起。”说着就不理他了。
这话说的不客气还没礼貌,白昙气的使了个小法让那小厮被门槛绊了一跤,看他摔了个狗吃屎才扭头走了。
此事本是他心血来潮,这般被人拒绝也全无了兴趣,瘪了瘪嘴,朝白暮卖豆腐的地方走去
心里这样想着,就打算去找个没人的地方,走着走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回头看是个妇人。
“公子,您是要找活计吗?”
婆子普通百姓的打扮,看着倒是和善可亲,人畜无害的样子。
“是啊,怎么了?”
那妇人笑:“我看小公子也不像寻常人家,莫不是和家里吵架了?闹脾气?”
白昙皱了下眉,嗯了一声,并不是很想搭理她。
“小公子莫走啊,妇人我也是刚刚在那家店里吃早饭,恰巧就听到了,我这里有活计,不重的。”妇人拦着他道,说罢还指了一家他刚去过的酒楼。
“做什么?”白昙心里还是有戒备的。
“帮忙染布罢了,小公子身上这件便就是我家布庄出的缎子。”
“……”白昙半信半疑。
刘婆子又道:“公子这是要去哪儿啊?”
“买豆腐。”
那妇人大喜过望,一拍手“可巧,我家布庄就在那宋记豆腐铺不远处,可来我与公子也算顺路,公子不妨与我一同去看看?您也可以去四处打听打听,布庄有没有个叫刘婆子的?”
白昙也随她跟着,街上也有不少人喊这个妇人刘婆子,熟络的打着招呼。
“公子,走这边近。”刘婆子指了指一旁的小巷:“公子,我婆子还能骗您不成。”
白昙心里已然放下戒备,虽他没去过什么布庄,但他是妖他怕什么,并且这条路那晚白暮带他走过,也确实是近路,至于有没有布庄他倒真没有问过白暮,也没有仔细观察过,若真的能有活,以后也能跟白暮一起,跟着那婆子走进小巷,小巷里没人,走了一会儿之后。
“公子,这里就是。”婆子对他指了指一道门。
白昙随意瞥了一眼,余光就看见不远处正在卖豆腐的白暮,他将袖子挽至手臂,接过钱放进一旁的小盒子,用荷叶包了一块白嫩嫩的豆腐,放进来买豆腐的姑娘挎着的篮子里。
“暮暮——”白昙看见白暮,眉开眼笑,忍不住喊了一声。
白暮似有所觉,好像听见了白昙的声音,抬头看了看,然而并没有看见白昙,莫不是自己幻听了。
买豆腐的两位人拉回他的思绪,他也就抛之脑后了。
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长空,惊起鸟雀,而这一声并未引起路人的注意,两位妇人交谈甚欢。
一人道了句西市这两天可热闹了。
一人回道:可不是,这不是捉了只妖嘛,听说是迎春花变的。
一人忿忿道:那些个妖没一个心肠好的,罪有应得呢。
一人嬉笑道:是啊,谁让他们是妖呢。
“暮儿。”
白暮回神应了声,那两名妇人已然走远,白暮回头道:“婆婆。”
“累了吧,喝口水。”宋婆婆端着一碗水道。
“好,只剩一块了。”白暮接过水喝道。
“这块就送给李掌柜的。”宋婆婆把豆腐包了起来。
“嗯。”白暮放下碗接过豆腐往后院走,走到老梨树下,把板车的绳索挎到肩上,拉着车出了门。
每月去西市拉预订好的豆子是固定的,都是今天,西市不远,仅隔了几条街,总是往来白暮已经熟悉了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等他出了巷,血腥气愈加浓重,面前是一出宽阔的广场,广场中央是一座行刑台,是平日里官府进行斩首犯人的地方,亦是对妖进行审判的地方,而此审判,就是效仿五大宗中第二宗的一种行为。
最常受审的,是由花草化成的妖,逼出他的本体,有很多乐趣,比如你可以射箭剑刺火灼鞭笞等等,付钱就可得个乐趣,嬉笑打闹的小孩还会朝他砸掷石头,隔着几条街都能时不时听见妖惨绝人寰的叫声和哀求,数日不绝,而这般举动每年都在上演,甚至是连日不断,木架台上血流不止,渐汇成河,积聚成洼,经久不涸,而城中百姓对此已经见怪不怪,有时还能啐上一句活该。
现在行刑台上就跪着个人,身旁站着四五个穿着宗服的人,而跪着那个人已经面目全非血肉模糊,被石头砸的头破血流,此刻已是奄奄一息,他的身后是仅存一瓣的本体。
一人道:来来来,只剩一片了啊,便宜了便宜了,过时不候了啊。
白暮穿过西市,来到订了货的店。
“李叔。”白暮走进店里喊了一声。
店内有人应了一声,接着一个身着短打的人风风火火的走了出来,他满面笑容,看到白暮,更是笑眯了眼睛道:“小白来了啊,今日来的早,快坐快坐,小艳,倒茶。”
“不用麻烦了李叔。”白暮把豆腐放到桌上。
李叔摆着手道:“不麻烦不麻烦,跟李叔还客气。”
李叔没拒了那块豆腐,让白暮稍等他去库房搬豆子,随即后院走来一个身着短袄的少女,她端着一盘糕点提着一壶茶走到桌旁,莺鸣似的喊了一声:“白暮哥。”
白暮端正坐着,不吃糕点也不喝水,淡漠疏离的样子让少女有些伤心,但还是锲而不舍的让他吃东西。
白暮腾的一下站了起来道:“李叔,要不要我来帮你。”
“不用不用。”和着声音,李叔扛着一袋豆子走进内堂。
白暮稳稳接过那一麻袋的黄豆扛着肩上,走出堂放到车上。
“小白不检查检查?”李叔调侃道。
“李叔自然是最信得过的。”白暮诚恳道。
李叔哈哈大笑,剩下的白暮自己去搬,他一下扛两袋,直让李叔叹息自己老了,终不敌后辈了。
白暮固定好豆子,挎上绳子拉着板车回去,刚近西市行刑台处,天空飘起了细小的雪花,随之一声惨叫,车轮碾过青砖辘辘的响,白暮见台上跪着的那人胸口浮出一颗珠子,它的光芒黯淡,而后迸裂碎消,一枝迎春次第开放,然后迅速凋谢,嫩黄的迎春花瓣和雪坠落,共掩殷血,花妖妖丹破裂之时,会进行最后一次绽放,倾尽全力,倾其所有,尽显芳华,像是告慰他们短暂苦痛的一生,亦是在宣告他们生命的终结。
宗门弟子勾肩搭背,掂量着手里的荷包,满面红光。
还去醉红颜如何,之前不是去过吗?我觉得那酒不错。
我看你是想那的盈盈了吧。
哈哈哈哈。
去你的。
……
灰蒙蒙的天空仍在不停往下撒细小的雪花,苍茫无色,唯余风雪窸窸窣窣。
昏了还不知道多久,是被人吵醒的。
“嬷嬷,您看着货色,顶顶的好。”
“我倒还真是没见过。”
“那这钱……”
“放心。”
白昙心里算是明了了,他这是被人合着伙的骗了,还被人贩子给买到了青楼,不过这对付人的药物一般对妖无用,他怎么还着了道了?再往细处想,那肯定就是那些人里有妖了,人有对付人的法子,妖也有对付妖的,即使不知道对方身份,几种药掺杂在一起,还怕对付不了?
白昙闭眼叹了口气,妖力被暂封,还得缓一会儿。
那妇人下去领钱去了,白昙听到有人靠近,恍惚间有人捏他的下巴。
“恭喜嬷嬷,得了个宝贝。”
“这模样,倒真是个稀罕的,等会多派些人看着,醒了就把药喂了。”
“是”
白昙听那女人走了,门也被关上了,白昙慢慢睁开了眼睛,这应该是个杂物房,堆满了杂物,灰尘积了厚厚一层。
白昙手脚被绑着,倚着墙慢慢坐了起来,试了试妖力,堪堪能凝聚一点儿,看了看窗外时间也不早了,白暮该回去了。
思考着对策,眼下也只能等了,等妖力恢复些,正思考着,门被推开,突然的光让白昙眯了眯眼。
“呦,公子醒了?醒了就好,只要你听话,就能少受点罪。”小厮样的一个人把一碗药端到他面前,他的身后跟着四个彪形大汉。
白昙偏过头,这药喝了定是没有什么好果子。
“喝不喝!”那小厮立马换了副凶狠的模样。
“我怕苦。”
“苦?喝了以后有你享福的!”
“我说了我怕苦,你拿糖来我自己喝。”
小小厮思忖了会儿,吩咐了个人去拿糖:“你最好识时务,否则就你这小身板。”看了看他身后的彪形大汉:“你这模样倒是真真少见,哦不,是世间难得。”说着爪子就要往他的脸上摸来,眼里闪现贪婪的目光。
“既然这样,你该知道我的重要,毕竟你们以后还要靠我赚钱,所以,你要是对我动手动脚,你以为,你能活几日!还是你以为你主人会不知道,那你何不如再喂我一碗哑药!不过这样你主人恐怕也不会高兴。”白昙头往后躲开,看着他,镇定自若,无所畏惧。
那小厮咬了咬牙,不过他确实不能动他一根毫毛,壮汉拿了糖来。
“喝吧!”把黑乎乎的药喂到他嘴边。
“给我松绑,我自己喝。”
“你别得寸进尺!”示意了两个人去,一个压制一个掰嘴。
药令人作呕的味道直冲心腑,白昙差点没呕出来,皱紧了一双眉,只挣扎的往后躲,药逼紧嘴唇,下巴要被捏碎一般,牙齿被强行掰开一条缝,黑乎乎的药灌了点儿在嘴里,舌头尝到一丝苦涩麻腥立马引来他一阵阵的干呕。
白昙心里大骇,这药不能喝,喝了就是吞噬法力,蚕食精血,其中加了应声虫的骨粉,喝了就是凡人不如,噬魂灭魄,任人宰割了。
六界之中,终有界外之地,六界之外,混沌之地,鱼龙混杂,无所管缚,能换无所有,能如无所愿,只要利益到位。
紧咬牙关,心急如焚,手上拼命凝聚妖力,拼命挣扎着躲避着那药,药泼泼撒撒没进他嘴里多少,那个人见状下了死力来掰他的嘴,下巴被捏的生疼。
终于感觉到心里堵的什么豁然消散,手上花瓣锋利似刀刃,割开了绳子。
三个人被他震的向后倒,药也撒了一地,白昙挣脱了绳子要站起来,窝的久了腿麻了一个踉跄又摔到地上,扬起的灰尘呛的他咳嗽不止,又被药熏的干呕不止,一天水米未进只吐出些酸水。
“你!你是什么!”那小厮躺在地上惊恐的看着他,捂着胸口往后缩。
白昙暗中操控桌子砸晕了他们,并用妖力封了他们的记忆,一跃跃到墙头,避着人群,出了定州城。
也是他疏忽了才着了人道,白昙躲着寻着藏着才离开了这里,刚刚又耽搁了时间,回去天已经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