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槐醒来时头昏昏沉沉的，像是从幽深的潭底向上浮了很久才刚刚到达床铺，进入这具躯体。

下床来到外间，两个看起来挺眼熟的人坐在桌边低声说话，其中一个见他出来便停下，笑道：“醒了？已经过晌午了，来吃点东西，然后把药喝了。”说着去端出炉子上温着饭菜，。

阿槐懵懵懂懂地坐下，目光在屋里逡巡。

“这里是丹穴院。”声音自桌对面传来，聚拢目光望过去，一个瘦高的人支着下巴看他，“睡得好吗？”

睡觉？昨晚……

“我为什么在这里？”张口说话，发现舌头和喉咙都很陌生，就连自己的声音都是陌生而遥远的。好奇怪。

说话间记忆姗姗来迟：对面这个人好像叫南烛，那刚出去的人就是南星……

南星正好拿了饭菜进来，抢在南烛之前说：“昨晚你误入虚境，又吸入太多强烈的精气，一时晕过去了。灵君不放心你一个人在招摇斋，就让我们带回来看着。刚才你没醒时我们已经检查过几回，并无大碍，在这里再待到晚饭后，没什么事就送你回去。”

阿槐茫然地点点头，拿起勺子喝粥，第一口差点呛到——好疼，嘴里和口角有好几道不浅的伤口。

而且逐渐发现身也处处疼，像被打过一顿似的。难道是吸入精气造成的？精气会打人不成？还能跑进人嘴里打？他一边避开伤处小心地吃饭，一边不动声色地看着对面两人用眼神加口型交流。

吃完饭喝完药便闲下来，趴在桌上发呆。

南烛刚和南星说到下午南星歇一歇，自己去准备降福仪式之后需要的药，说完看一眼阿槐：“想来看看吗？挺好玩的。”

阿槐点点头，南星不放心地叮嘱：“他教你的东西听听就好，别跟着瞎学，想学我找几本入门的书来，认真教你。”南烛在一旁听着只是满不在乎地笑。

药房在丹穴院后面，空气中泛着药味，屋里堆满了奇形怪状的工具器械，不过因为平时南星用得多，收拾得干净利索、井井有条。

角落里一条窄而陡的木梯通向地下室，是储存药材的地方。南烛站在楼梯上言简意赅地约法三章：不乱摸不乱尝，出门后把手洗干净。

然后下楼推门，阴凉干燥的药香扑面而来，里面并不很暗，因为常有人来，墙上点着以苍生石为燃料的长明灯。药柜极高，从地面一直顶到天花板，两排间的过道又极窄，堪堪容一人通过；柜子上的小抽屉也是密密麻麻，行走其间不禁有种窒息感。

南烛却轻车熟路，提着只木盒子灵活地穿行，间或停下像是随便挑一只抽屉拉出来，夹出点东西丢尽盒子里，一边还给阿槐讲解：

一种赤色茎秆抽出金色流苏的植物：鬼草，消除烦忧。

方杆圆叶天蓝色的草：焉酸，可以疗伤。

深黄色似琥珀，有蜜糖的甜香：白咎树的汁液，减少疲劳

……

阿槐看着逐渐塞满的盒子，忍不住开口：“这些是给谁的？”

“灵君。降福仪式之后要用的，我和南星在那之后还有别的事，所以都是提前备下。”

灵君？鸦羽？对这家伙倒是一点没忘。

“降福仪式会受伤吗？”

南烛蹲在地上将一串精致的红色小果子丢进木盒，闻言抬头看了阿槐一眼：“为什么这样问？”

阿槐盯着盒子：“刚才拿的大部分都是治伤的药，还有止痛的。会受很重的伤吗？”

“嗯……不算是。”南烛缓慢地将抽屉推进去，“都是旧伤。”

“为什么明知道会复发还是要去那个仪式呢？”

“是契约。灵君与丹灵派有约，丹灵派供奉灵君和隔壁荆山的山神，作为回报，他会定期举行降福仪式赐予灵力。”南烛间阿槐眼神中有些敌意，便伸手摸摸他的头顶， “这可完全是灵君自己提出来的，没人敢欺负他，哈哈。不过熟悉灵君的脾性之后我们自己也挺奇怪，这一点也不像是他会心甘情愿做的事。”

说着，在半明半暗的灯光下一笑：“别担心啦，神的意图可不是凡人该擅自揣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