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烛回丹穴院照例先进南星的屋子，进门没走几步就迈不开腿了——地板上层峦叠嶂，几口箱子大张着嘴面面相觑，书籍图册高低错落着东一摞西一堆。

南星人在最里面，正大刀阔斧地翻着抽屉，翻出来的东西堆在身边围成一圈，几乎把人给淹没了。

南烛移山开路来到南星身后，站了一会，见对方不理他，便凑过去碍事。

南星只好分出一个白眼给他，然后接着翻箱倒柜，头也不抬地问：“回来了？法器的事情弄好了？”

“嗯，移星教送来的玩意儿挺不错的，比往年集市上买到最贵的还要好，不知道他们上哪弄的人骨。”

“那你明天送过去就没事了吧，不许再跑，留着给我 干几天活，我快累死了。”

“还不行。不过我晚上可以回来，给你捶腿揉肩，如何？”

南烛说着，当即便伸手来给南星捏肩膀，南星任由他弄，一边问：“为什么不行？”

“移星教扣下了玉莲冠的簪子，他们那东西要一年一换，每次的条件是白榆的血。”他从袖中掏出一只小瓶子晃一晃，“不多，就是想看看我们这奶娘当得称不称职。”

南星的动作一滞。

南烛仿佛没注意到对方的反应，凑近些问：“找什么呢？”

“上次那个药，移星教给的。”

“哦，我拿去研究了一下，研究完了就给烧了。”

南星手里正好拿着根药杵，气得扬起胳膊敲了肩头的手一棍：“说你疯你还真疯啊，那不是安神防梦魇的吗？还没给白榆吃过呢。”

“不完全，甚至是恰好相反。那药里除了植槠，还有个古方子：惊梦。”　　

南星皱眉：“惊梦？移星教好好的折腾人干什么？”

惊梦是种特别的剧毒之药，属于南烛喜欢琢磨的“歪门邪道”之一，服食之后便会忘记欢愉，只能一遍遍无法自制地重温痛苦，沉溺其中无法自拔，人不久便会郁郁而终。

移星教在惊梦之外加那么多安神的植槠，简直不计后果，完全不符合正常的药理，估计是怕折火死得太早，只能以此暂且延长他们的性命，好多压榨出几滴血来。

“这应该是他们保存玄火的办法。玄火能生出至善至阳，本身却是至阴之物，源于世间最底层，生于万千亡魂之中。虽然如今流落于人间，但要保持燃烧，还是需要至暗至恶之物为燃料。

“其实摸了那孩子的骨之后我就一直纳闷，芸芸众生大都是浑浑噩噩，一辈子夹着尾巴做人，一般人心里那点鸡毛蒜皮是养不活玄火的。现在倒是明白了几分。”

“所以，他们用惊梦放大寄主的恶意和痛苦。呵，人间没有地狱，人倒偏要自己早一个出来。”

南烛一笑：“也不是不能理解，恶意是得来最便宜省事的力量了，如今天下是这副光景，要是想琢磨什么善啊爱啊的，还没琢磨明白就做了鬼了。人要活命就不能细想。”

“行行行，你想这些倒是想得挺细。”南星对他这套言论的回应是一个白眼，然后不留情面地打断，把扶桑殿上看到的混乱场景描述一番，叹了口气，“怪不得会那样，以后停药久了应该就会好起来吧，我们再给他另配点正常的药吃。”

说到这里，看了看窗外的太阳：“也过去好一阵了，等下陪我去看看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