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出这番话，并不是刘临桦睡懵了。他扶着玄之的手臂，坐起身来，言之凿凿道：“玄君会愿意与我合作。”

“凭什么呢？”嘴上虽然不客气，玄之还是把刘临桦杂乱的长发衣领中拨出来，拢了拢，“你既然说已无仙缘，就不要操心道家的事了。”

“七煞是旧魔尊的势力。他们对于玄君而言，恐怕与道门一样，也是一个麻烦吧。”

“这你可想多了。”玄之话里话外有些冷嘲热讽的态度，但他的语气却实实在在减弱不少。他看看一旁打坐修炼的钱绮南，又无奈地看向刘临桦，问道，“你们没有剿灭姑克，之后，道门是不是发生了一些事。”

刘临桦点点头，他与玄之不同，显然并不打算向对方藏着掖着。

刘临桦的师尊，渺怀道长，也是一个心大的主。他主张等下次有机会，再出军剿灭姑克即可。但道门内另一些人却不这么认为了，尤其是以墨行老道为首。凇山派内部产生了矛盾。

“以墨行老儿为首的几位长老，认定那是道门内出了叛徒，主张清理门户。师尊拗不过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赶了几个入门不久的小道下山。”

“这老头真会来事。”玄之想起老道之前针对刘临桦的样子，不由得咂舌。

刘临桦缓了一口气，从初醒时候愣愣怔怔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他挽起头发，缓和了语气，接着说：“几个小道下山，并没有缓减缓他们清理门户的步调，反而愈演愈烈，道门内人人自危。”

再后来，有人在多次复盘剿灭姑克的计划之后，资历尚浅却被安排成剿灭军领袖的刘临桦，被当成一直忽视的症结提了出来。他们向渺怀师尊施压，意图当众惩处刘临桦。渺怀师尊容不得亲传大弟子，被扣上这样莫须有的罪名，自然寸步不让。然而，却因如此，渺怀师尊被那些急红了眼的长老，污蔑是包庇叛徒，与之同罪。渺怀师尊是个随和的人，却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那些天里，他气得直喊人上那为道门大会准备的擂台，签下生死状，一分胜负。这被刘临桦拦了下来。刘临桦劝师尊闭关，自称会处理好这些糟心事。没想到，自己转眼就被安上了实实在在的罪名，逐出山门了。

玄之听罢，摇摇头，一时间无语凝噎。

“吾自始至终都相信垂素师长！”不知何时打坐结束的钱绮南冷不防出现在他们一侧，声援道。

刘临桦还是对这种莫名的热情招架不住，他问钱绮南：“我下山后这半年，凇山状况如何？”

“大同小异，”钱绮南也叹了口气，“也许等掌门出关之后，事情才能有个了结吧。”

看来，逐出刘临桦也并不能消解道门子弟的狂热。

“你此次被墨行老道带在身边，想必已经是他的心腹了。”即便道门出了这种无厘头的事，刘临桦对晚辈的能力还很是看重的。

钱绮南解释道：“可能是‘只用了两百年就突破灵智期’的噱头吧。当然，吾知晓垂素师长突破神动期，也只用了两百年。吾本是墨行长老旁系的弟子，突破之后，长老破格选我做亲传弟子。此番下山，本非吾所愿。听说是来寻垂素师长的，吾才与他们一道。”

“那个施子实呢？你知道他的来历吗？”玄之问道。

“子实啊，吾还是旁系的时候就认识他了。他一直是墨行长老的亲传弟子，资历比我要长许多。”

“你们站一起，我还以为你才是资历长的那个。”

自知平素里严肃了一些，钱绮南也改不过来板着脸的习惯。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子实要来得亲切很多嘛。其实他的人品也很好。就算在凇山人人自危的情况下，他也行得正立得直，不像有些小人，趁机给别人落井下石。我也是蛮佩服他的。不如说，墨行长老这一派的弟子，都觉得他可靠。”

“原来是这样的人啊。”玄之对这个在齐穆和喜娘跟前蹦蹦跳跳的人，有了些许改观。

“师长昨晚还睡得好吗？似是还有梦魇？”钱绮南没有忘记自己作暂为医师的职责，伸手为刘临桦把脉。玄之站起身来，给钱绮南腾出空位。

“是有梦魇。某之前以为是突破失败，受伤的缘故。既然你昨日为我疏解了郁结的筋脉，伤也好了大半。梦魇，可不可能另有缘故？”

钱绮南一面看脉象，一面思索着回答：“也许是师长尚且体弱的缘故。依照脉象来说，师长恢复的很快，但也不免因体虚，邪气容易入体。毕竟是在……”

钱绮南抬头看了山洞一眼，也不好再说什么。这话反而被恰巧赶到的伏初听了一半，伏初阴阳怪气地说：“小妖的容身之处，确实招待不了两位天才道长呢。”

玄之对于伏初的不满也听之任之，只是问一句：“你最近去哪儿了，总是不见身影。”

“小妖又没有玄之大人这样强大的灵力，待在这两个道士身边，自然会觉得闷了。”伏初委屈巴巴地说道，一面依旧坐在了离刘临桦他们最远的石椅上，“只是外出透透气了。”

刘临桦无奈地看了玄之一眼，对伏初道歉道：“这几日叨扰姑娘了。”

“你是玄之大人的座上之宾，小妖哪敢怠慢啊。倒是那个女道士，”伏初乜了钱绮南一眼，“这洞窟里魔力旺盛，与你的灵力相冲，怕是你也不好受吧。”

“还行。”钱绮南对待刘临桦以外的人物，都异常冷漠。简直是两个极端了。不过，刘临桦也注意到，她悄悄收敛了自己的灵力，大概也顾及了伏初吧。

“玄之大人也别只顾着那位道长，您的身体也得好好调养。”虽然话里说不敢怠慢刘临桦，现在伏初还是照瞪着他不误。

“也是，那就麻烦夜罗刹为我调养了。”

夜罗刹闻言现身。玄之褪下外袍，交由刘临桦，便到山洞的另一处角落修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