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无聊赖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刘临桦还没有恢复到行动自如的状态，每天不是打坐调养，就是卧榻休眠。看他本人，倒也是乐得清闲。玄之竟然也乐意配合着他的作息。刘临桦休养时，玄之便一同调息疗伤练功；刘临桦卧眠时，他像是解了禁忌，偶尔坐在榻边摸摸他的额头、理理他的衣衫，总之免不了动手动脚的。玄之平日里倒也称不上冷峻，但这样爱惜某人的场景，伏初和夜罗刹均是头一回见。偏生玄之大人还下了死命令，叫他们都不许告诉刘临桦本人。几日时间，看得伏初日渐有了胸闷作呕的迹象，于是更为频繁地找借口，与夜罗刹到洞外活动了。

至于钱绮南，一日之中她也大约有大半的时间在洞外活动。毕竟山下就是她道门的驻守，与她保持着联系。想来，身为墨行长老的亲传弟子，长老还未定她的罪，道门还是与她保持通信了 。这日钱绮南回到洞窟的时候，刘临桦正睡着，玄之守在他身边。

“魔尊，”钱绮南虽然平素里一副正经八百的样子，但她对玄之的态度，比起别的道门子弟都要好很多，也许是感激他那时舍身阻止刘临桦自爆的缘故。她走到玄之身边，轻声说：“在下有一事要告知。”

玄之这才抬头，戏谑地问：“怎么，你道门又有什么好东西叫我去拿？”

“师兄弟说，山下来了一男一女两个小童，说要上山来找垂素师长。”

能和刘临桦扯上关系的小孩，玄之思前想后也只知道齐穆和喜娘。

这两个破小孩。

玄之想起还是当大白兔的日子，一个想要把他剥皮做卧兔儿，一个整天闲了就捉住他抱起来。真是，两个小祖宗。

刘临桦的状况，还没有恢复到可以自由行动的地步，自然不能下山去见他们。更不消说，下山之后，道门子弟会如何为难他。至于钱绮南，即使是保持着通信，她来到山洞之后，也再没有与山下的师兄弟打照面。据说要是她现在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众人面前，道门对她的审判也没有定夺，叫大家面子上过不太去。这样一来，玄之这个魔尊，竟然又变成她道门的跑腿了。

“魔尊若是不愿意，我便叫师弟们将他们劝回去。现在天冷，上山时的小精怪也不少，两个小孩确实不宜过来。”

“不必，我会护他们周全。”玄之不太情愿地从石榻上起身，将长发束在小冠里，“刘临桦便劳烦你了。”

钱绮南向玄之行了一礼，目送他离开洞窟。

玄之到山下的时候，米嘉石像是早有预料，在外迎接。他身后还跟着众多道士，见到魔尊真的现身，在一旁议论纷纷。魔尊嘛，本来就是众人都侧目而视的存在。

玄之假笑着问：“道长不会是在等我吧？”

“正是。想必魔尊也收到了消息，我们确实遇到了棘手的事情。”

“好了，依照上次的约定，开始吧。”

两位道士走向玄之，一位端着一个铜盆，一位执一柄利刃。玄之伸出左手卷起衣袖，听之任之。拿刀的道士没有多说一句话，就在玄之白皙的手臂上深深刻下一刀。一时间，伤口鲜血如注，殷红的血液散发着淡黄色的灵力，流入铜盆。这仿佛一场无声的祭典。

妖山大王魔尊的血，之所以能在传言中位列妖山三大宝物之一，究其根本，也是因为道门亲自的肯定。有亲历那日证道的道士，则更是讶异于魔尊为何不会被天罚之地与证道樊笼所伤。这样一来，魔尊的血越发有研究的价值了。

待铜盆被血注满了三分之二，双方默契地结束了这场血腥的仪式。上前的两位道士拿着工具退后了。玄之施咒止血，米嘉石递来一块粗布。

玄之一边用粗布擦拭着血迹，米嘉石领着玄之到会客室。路上，他向玄之解释道：“我负责为鲁衷毅医治，齐穆这孩子为我打下手。今天不知怎的，竟然偷偷跟我来这妖山脚下了。”

“虽是凡人小孩，但也怪机灵的。”玄之想起自己还是兔子的时光，不得不承认这倒也是段颇为新奇的经历。

二人进门，就看到两个小孩这么在大大的交椅上坐着，显得身体格外小。他们只是安安静静坐着，但大有一种誓不罢休的决心。齐穆看着米嘉石把玄之带进来。他当然认不出来者是自己之前心心念念的白兔，只以为又是一个来劝说自己的。

“小的找的是我表哥飞藿，”齐穆一脸认真地对米嘉石说，“米道长不要再费苦心找人劝我了。”

喜娘一如既往，一言不发地看着，不过齐穆知道她在背后捏着拳头，为自己鼓劲。

玄之想要走近齐穆，却被米嘉石隔开了一段距离。玄之知道，这是在提防自己。他只好隔空问齐穆：“小友，你可知道这是妖山。”

“我知道，所以更要找我表哥。”齐穆跳下椅子，仰着头和玄之对视，“他受了重伤，我答应过要医好他的。”

“小道友重情重义，感人至深。可惜，那人早已背叛了道门。这样，你也要救他吗？”米嘉石弯着腰，替齐穆拂去凌乱的头发。

齐穆退后一步，再次不厌其烦地声明道：“我只知道他是我表哥，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会亲口告诉我的。”

米嘉石叹了一口气，回头对玄之说：“魔尊觉得如何是好。”

玄之依旧笑着看他：“想来，你心中也已有定夺。”不然，米嘉石根本不会把齐穆来了的消息告诉钱绮南。

米嘉石从衣袖里掏出三张符咒，交给齐穆，对他说：“我身后的人会带你去见那个叛徒，但是你要小心他。有什么危险，你就撕开这三张符咒，方可保你二人周全。”

玄之暗自蔑笑地扫了一眼符咒，表面上还是揣着手等米嘉石安排。

“小的多谢米道长。”

喜娘也从交椅上跳了下来，和齐穆一道行礼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