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临桦二人领着男子来到梧桐堂，此时白德元还未回来，梧桐堂的手下便给他们安排了雅间叙话。三人进门时，雅间内，琴娘与茶娘都已就绪。琴音清越婉转，茶香淡雅温润，足以将旅途的疲倦一扫而空。

将男子带到这里，享受如此待遇，便更是坐实了钱绮南道长的身份。于是男子央求得更紧了，说话间涕泗横流，呜呜咽咽地听不清楚。刘临桦劝男子喝下一杯茶水，平稳了些情绪，他这才止住了哭声，含含糊糊说：“道长，慧儿不是那样的人，只有道长能为她洗清罪名了。”

钱绮南摇摇头：“凡人间的官司，最好移送府衙。吾辈不可干涉。”

“慧儿患上风寒，早已病死闺中。就在她头七的时候，竟然有人污蔑她的冤魂勾引别人，害人丧命。慧儿生不是这样的人，死也不会化作恶鬼。为此，我想这件事只有道长帮得上忙。”

“小兄弟，我们还不知道你姓甚名谁，是何方人士。”刘临桦问道。

男子自觉失礼，站起身向钱绮南和刘临桦施礼，道：“我叫牧雨石，是县里的秀才。慧儿……杨慧秀是杨府的二小姐，已在一月前病逝。我原本在杨府教小公子，一来二去也就认识了二小姐。”

刘临桦也回礼，道：“鄙人刘临桦，灏州府安海城（齐穆的住处）人。如你所见，这位是凇山的守拙道长，你想要调查冤魂害人一事，自然不在话下。”

“慧儿没有害人……虽然我已见不到她，但我肯定她不会害人的。”

“牧兄可否将来龙去脉告知我们。”

牧雨石拿出手帕擦净泪水，组织了一下语言，为刘临桦二人讲述了这座城镇最新诡事。

一月前，城里召集文人名士雅集，集会上来了一个外城人，名叫路良哲。此人妙笔生花，在集会上崭露头角。因此他来到明至城不出几日，就在文人圈子里传开了名声。一日，文士聚餐的时候，他说昨夜在湖心亭避雨，遇到一位女子，便向众人打听。

女子容貌姣好，亭亭玉立，左眼下生了一颗泪痣，惹人怜爱。不仅是语言描述，餐后路良哲更是将这女子画了出来。旁人都不曾见过这样的人，牧雨石却一眼就辨认出来，这就是久居深闺的杨府二小姐，杨慧秀。彼时杨二小姐已经卧病不起，气若游丝，府上三番五次请了城里名医，都不见好转，断然不会在雨夜出现在湖心亭。

牧雨石虽然心生奇怪，但也没有多想。他只以为路良哲编了一段奇遇，随便附会到了杨二小姐身上，便也没有戳穿。然而，随后五日，路良哲每天都会跟众人讲述与那女子夜会的故事。

“每一夜，我都想问姑娘姓名，却每次被她的丫头驳回了。”那时的路良哲这么说，话语间充满遗憾。

期间杨慧秀已然病逝，牧雨石伤心之余，依旧认为路良哲只是编造了一段故事，没有挂在心上。

然而第六日晚，路良哲携在城里交好的另一个童生前去湖心亭。那童生回来后，也连连夸赞女子淑雅，羡慕路良哲遇到了一段好姻缘。其中的艳羡之情，不像有假。

牧雨石听在心里，想要找机会跟路良哲问个清楚。不料第七日，路良哲并未出现在众人眼前。到了第八日清晨，湖心亭赫然出现了一座棺材。县令匆匆赶到，只见棺材内趴着一具白骨，白骨的衣着倒是毫发无损。调查了白骨的衣饰之后，府衙断定横死在此的白骨正是路良哲。

举城大惊，各式的流言纷纷传开，一时间人心惶惶。尤其是路良哲先前所做画像传了出去，明眼人认出来那时杨府二小姐之后，二小姐的清白便毁在了悠悠之口中。

说到这里，牧雨石痛心疾首，后悔当时自己没能拆穿路良哲的谎言，害得二小姐身死之后竟然被众人如此诽谤。

这之后，主簿向县令推举了一位道士作法。那道士看过，以道行尚浅，推辞了这场法事。同时，他也向县令推举了一位隐世高道，据说此人原是凇山派弟子，后被冤枉逐出山门，一直隐居在明至城城郊。

县令三顾茅庐，才请出那高道。高道看过以后，勉强接下了法事。法事之后，按照高道的要求，棺材被抬到了城郊焚烧。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焚烧棺材的三日之后，城中瘟疫横行。县令本便是不信道门的那一派人，再者那时也不是该会发生瘟疫的时节。县令便把瘟疫怪罪到高道身上，带着衙役前去问罪。但当他们赶到城郊高道住所时，却发现高道也横死在床上，死因不明。他们又去找之前的道士，发现道士已经双目失明，口不能言。

没想到故事如此冗长曲折，听罢，刘临桦与钱绮南相视无话。这或许也就解释了，城中为何对道门是如此态度。

“现在城里不仅骂慧儿那样难听的话，连杨府的人都迫于压力，想要开慧儿的坟，曝尸示众，以泄民愤。”

牧雨石声音颤抖着说完，悲恸不已，泪水再次糊满面颊。

“刘某还有一事相问。”

“刘兄……请讲。”

“某只是听你对杨二小姐如此称呼，你二人可是……”

“不不不，慧儿不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我们约好了，一定有办法让杨老爷松口，到时候我明媒正娶娶她过门。可怜慧儿……”

刘临桦不是那么八卦的人，不过他听到自己的话似乎被一定程度的误解，也没有多说什么。以防意外，钱绮南将一叠符纸交给牧雨石，并承诺会接受此事。牧雨石再三感谢之后，离开了梧桐堂。

这时，刘临桦二人需要的客房也收拾了出来。在白德元手下的引领下，他们住进了相隔的两间屋子。屋内陈设精致昂贵，据手下说，这是梧桐堂最高规格的客房，专门招待凇山来的道长。

夜幕低垂，繁星拱月，刘临桦与钱绮南都在房内打坐歇息下了。而梧桐堂的堂主白德元似乎还在府衙，为了一位道长误用法术的事情，与府衙纠缠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