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绮南载着刘临桦御剑，已经出发了一天一夜。她灵力尚且充沛，不过考虑到刘临桦大病初愈，便提议停下稍作休整。他们在一个滨海的城镇落下，因为事先做了通知，梧桐堂早已派人等候。

“二位道长，旅途辛苦。”

前来接应的是一个男子，正值壮年，与陆戎是同类型的人。他与身后的两名侍从站在城外荒地上，向低空御剑的钱绮南挥手。

钱绮南顺势落下，收起困龙剑，自我介绍道：“吾乃是凇山派墨行长老的弟子，钱绮南。这位是垂素师长，凇山渺怀掌门的亲传弟子。”

“某刘临桦。”刘临桦也向接应的壮年执礼。

“我是梧桐堂堂主白德元，听闻凇山道长前来，特此迎接。”

“堂主客气了。”

梧桐堂，即是道门在人家特设的驿站，大小城镇均有分布，专供道长途中歇息。

白德元解释道：“这座城镇的凡人最近对道魔之事颇为敏感，在下以为二位步行进城，可以免下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那就有劳堂主带路。”

城门高悬这“明至城”三个大字，守城的士兵较刘临桦路过的前几个城镇多了一倍。城门内还设了两个文人模样的小吏值守，他们面前的桌上摆着一叠文字繁复的文书。守城的士兵见到钱绮南的道士装扮，虽然没说什么，但反复看了碟文几遍，才将她放行。钱绮南快步赶上在城门等候的刘临桦与白德元，听见二人已在交谈。

“前段日子店里来了许多道长，据说是被门派召集。最近店里才有空间，不过烦请二位稍等片刻，客房还在收拾。”

“无妨。我们将在城内整顿几日再出发，堂主可否派人为我们介绍游览一番。”

“那就由我亲自为二位导游。能够接待凇山的道长，是我的荣幸。”

“堂主言重了。”

刘临桦看见钱绮南的身影从城门口出来，便提起脚步。三人边走边聊。

钱绮南就方才的情形问道：“堂主方才说，‘这里的凡人最近对道魔之事颇为敏感’；吾也确实因为道门的衣袍被兵卫盘查许久。这其中有何缘由，可否相告？”

“是的，所幸垂素道长穿着凡人的衣衫，也有凡人身份的碟文。否则依照州牧最新的命令，二位及以上道士同行进城，便要向县里报备。程序麻烦得不得了。”

白德元摇摇头。最近落脚的道士倍增，堂主帮衬着走程序，也不知重复了几十遍吧。反过来讲，即便有这么麻烦的程序，前来落脚的道士也有增不减，可见道门召集令的紧迫。

“可是过路的道友剧增，影响了城内日常？”

“是也不是。”白德元苦恼的表情，说明城内发生过什么解释起来很麻烦的事情，“总之，州牧断定那事由道门而起。但梧桐堂调查了那段时日住在旅社的道长，都没有结果。反而耽误了道长们的行程。”

“如此说来，在这座城镇内，最好不要施展法术了。”

钱绮南沉吟。

“真是如此，多谢道长体谅。”白德元叹了口气，“州牧对于道长运用法术也做了复杂的规定，一不留神又要向县府备案了。”

“堂主可否相告，这到底是由何事所起呢？或许我们二人可以帮上一些忙。”

“二位道长风尘仆仆，想必也是受凇山临时召集，我怎么好意思麻烦二位呢。”

白德元婉拒了刘临桦的好意。不是他信不过，而是此事实在蹊跷。这事关道门荣辱，发生时暂住梧桐堂的道长无一不协力调查，结果还是徒劳无功。之后来的道长也有想要挑战的，不说无功而返，甚至有人因过分施法扰乱了城镇日常，被县令轰出城镇。

聊到这里，暂时无话可讲，三人之间沉默着。刘临桦将白德元无处发泄的苦恼看在眼里，更是好奇事情的内因。不多时，白德元的手下赶来，说是又有道士因施法被衙门扣留，等着白德元去做相关手续。虽然逃脱寻常的牢狱对道士而言易如反掌，不过与凡间为敌不是道门的处事方针。在凡世，就要遵照凡世的规则。因此，就少不了堂主跑一趟了。

“实在抱歉，就由我的手下陪二位道长逛吧。”

刘临桦表示理解，白德元就火急火燎地赶过去了。

因着钱绮南显眼的衣着，路人仿佛有意避开她。于是一路上也多有不快，钱绮南决定回去换过着装之后再来熟悉城镇。正在刘临桦二人去往梧桐堂的途中，一个面容憔悴的年轻男子与刘临桦迎面相撞。男子仿佛并未察觉，行尸走肉一般缓缓前行。刘临桦只觉得这人古怪，也正想继续走，不过在地上发现了一个物价。

“请问这玉佩是你的吗？”刘临桦叫白德元的手下前去问询。

男子抬起头，双目无神，空洞洞地看着手下的脸，没有什么反应。手下举起玉佩到他眼前再次询问时，他看见玉佩却两眼放光，回光返照似的，一下子夺过玉佩，然后才后知后觉地连声道谢。

钱绮南走上前去，眼尖地发现男子胳膊上缠着一块麻布，于是问：“你家中是有人……”

“道长、你是道长吗？”

男子见到钱绮南，反应更是强烈，一手攒着玉佩，一手她的衣袖。

钱绮南在这座城里受惯了冷遇，对男子过分热情的举措一时反应不过来。刘临桦拉开男子扯着衣袖的手，问道：“请问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这位道长都会帮你解决。”在这座城内，道长绝大部分时候是个碍事的身份。因此旁人没有看穿刘临桦，他也不会自报家门，反而乐于让守拙道长代劳。

钱绮南也不知是否晓得个中缘由，被偶像这样夸赞，总之是心满意足了，因此也一口答应下来。

男子的眼眶不知何时泛起泪花，他手指摩挲着玉佩思索着，久久不能开口。于是他们决定，先把男子带到梧桐堂，再做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