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遇刺只是导.火索而已，百济和武朝之间，早就剑拔弩张，稍有不慎，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不管这场仗最后败的是哪一方，都不是你沈周的错。”

李观月想安慰沈周，可是又心中有愧，举起的手只能放下。

“至于……你母亲。我不清楚这世间对于女子不贞不洁是如何衡量的，贞洁从何而来？世人上下嘴皮子一碰，贞洁这种东西就凭空长出来了吗？既是世人瞎给女子套上的规矩，我们干嘛要在乎呢？”

“沈周。”李观月看着他“你的母亲既然生下了你，就是给了你坦坦荡荡地活在这人世间的权利，所以你万不可自怨自艾。”

“是我鲁莽了。”沈周不自在地点点头“我……我在江陵，没有可以倾诉的人，所以今天我心里乱的一团糟，才想到可不可以来找你，打扰你了，也感谢你能跟我说这么多。”

沈周舔了舔嘴唇，不好意思地笑道：“我的确不是什么能担重任的人，逍遥快活的日子过多了，面对大事，心慌得很……”

“你来找我算是找对了，再说了，你要是遇到事情没想过要找我帮忙，我还生气呢。”李观月挑眉“我可是身负重伤才把你从那群王城护卫手下救出来，又日夜兼程地送到你爹府上，也算是跟你有过命的交情了。”

“对了。”听到李观月的话，沈周才突然想起来，忙抚上那人手臂处手上的地方“你的伤怎么样。”

能怎么样，本来就是演给你看的，连药都没涂，几天就好了。

李观月只能尴尬地笑笑，摆摆手道：“皮外伤，皮外伤，不碍事的。”

沈周犹豫着开口：“只是……我还有件事，想要请定远将军您帮忙。”

李观月笑道：“既是把我当做可以交心的朋友，便不必这样，有话直说就行。”

沈周后退半步，抬手一撩衣袍，竟跪在了地上。

这把李观月吓得不轻，他虽然平日里为人散漫，不拘小节，但皇孙给他个将军行如此大礼，闻所未闻。

“你这是做什么，你是要给我折寿啊。”

李观月急忙上前，想要扶沈周起来。

“李观月，我知道百济和武朝的这一战，必定缺不了你。”沈周反握住李观月伸过来的手，诚恳地乞求“局势已定，我不能奢求什么，只想要你在战场上，金戈铁马下，留我的亲人和朋友一条命。”

李观月听了这话，也不言语，沈周不知道他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只能再求道：

“我父亲因为我的遇刺而迁怒百济，但我的命，总不能抵过百济上万人的命吧？我只求能留我舅舅和亲人一命，还有璟子，他本就与这件事情无关。至于顾轻鹤……我心中有疑虑，我有事要问问他。”

李观月闻言，心想：要是让你见到顾轻鹤，我不就露馅了吗？这黑锅还是一直让他背着也好。

但面前跪地乞求他的沈周，却和记忆中另一个人的身影慢慢重合……

如若，我当初帮了他呢。李观月心想。

或许是于心不忍，或许是想弥补从前的遗憾，李观月还是答应了沈周。

“沈周，刀剑无眼，我虽有意帮你，但结果我不能保证。”

“只要将军有意帮我就好，我也明白话不能说太绝的道理。”沈周感激地点点头。

从如意河回来，已经是夜半，李观月自觉在别人家如此没规矩很是不妥，便让小厮不要作声，先将沈周送回他的房间，自己一个人回去，也算是散散酒气。

府中多花草又多鱼池，正值夏季，蚊虫甚多，李观月特意选了条僻静的小路，绕了个大圈，也顺便观察下府中的地形。

但路才走到一半，前方便有灯火几盏慢慢靠近，李观月原地站定，等那几个人走近。

来人是沈远山的贴身仆从。

“定远将军，大皇子邀您一聚。”

李观月打量了那仆人一眼：“大皇子真够忙的，半夜三更还不睡。”

那仆人见四下无人，便不跟李观月打哑谜了：“将军，这一战，大皇子有些事情要交代您。”

李观月点点头：“带路。”

正是夜深人静之时，沈远山坐在书案前，李观月进门，那仆人便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

李观月见沈远山在纸上画的认真：“叔叔找我来，不知有何要事。”

沈远山这才放下笔，笑着迎上来：“我的好侄儿，沈周今晚没给你添麻烦吧。”

李观月见他面上笑意，话里却是试探之意，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但面上还是作出亲近的表情：“沈周是个小孩子，没去过那种地方，好奇而已，听说我来了，非闹着让下人把他也送来。”

“不过叔叔别担心，我总不能叫他学坏的。”李观月道“只是听听曲，喝喝酒，姑娘可是手都没敢让沈周摸。”

“你这孩子。”沈远山笑笑，结束了和李观月这各怀鬼胎的对话。

他转身来到书案前，拿起方才画的那幅画：“侄儿，你可曾见过这个人。”

李观月抬眼一看，画像上那人白璧无瑕，风华绝代，正是顾轻鹤。

他收敛起表情：“这人这样貌，只在画中有吧，全天下能找到几个？”

沈远山会意一笑，也没戳穿李观月：“这人的确不俗，南朝的皇子，如若当初南朝没被灭国，那如今的南朝皇帝，恐怕就是他了。”

“呦，他啊。”李观月抬起头，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幅画像“他不是在百济做质子吗？现在还活着？百济竟然没把他掐死在襁褓里。”

沈远山懒得跟李观月废话，他知道自己这位侄子油嘴滑舌，装蒜的本事不小：“南朝被百济和武朝联手覆灭，想必百济王上这么多年把顾轻鹤养在眼皮子底下，睡得不安稳吧。”

“他睡得安稳不安稳谁能知道。”李观月毫不在意地笑笑“只是个孩子罢了，叔叔不必放在心上。”

“杀了顾轻鹤。”

“什么？”李观月皱眉。

“我的好侄儿，你是武朝的将军，是我父亲信任之人。”沈远山慢条斯理地将那幅画像卷起来“不管做什么事，都要以武朝的利益为重，百济愿意养虎为患，留着顾轻鹤，可武朝不是百济，对于潜在的危险，我们必须找准机会，斩草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