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大片大片往下掉，沈词没有撑伞，沿着路边走了好久，等雪花落满了他的头，他的肩，他苍白的脸也融了进去，与雪花一样，好似转瞬即逝。

没俞卿的沈词，像一个穷人。

没有爱人的人，没有人爱的人，是真的穷人。

一千公里的路程，沈词不觉漫长。

这么漫长的岁月里，沈词忘了很多事情，很多温暖的，又或者是难过的，他都忘了。他现在只剩下又只记得的，只有痛苦与黑暗。

他总觉着，又想着，这一千里到头，对俞卿的爱，也算是到了尽头。他应该，不再会痛了。

“……未来几天通往西藏的两条主要公路将出现结冰，请出行的人们注意……”

沈词皱了皱眉，关了预报，打开音乐，将声音调到最大，暖气开足，火力开足，油门一脚又一脚的赶。

“嗡……”

不知开出去了多少公里，手机讯号不好了，连带着连在车上的音乐也遭了殃，一直嗡嗡嗡的响。

沈词开始烦躁起来。

温柔皮下藏着的，也是一个暴躁的人。

外面的雪也越下越大，雨刷的速度都赶不上雪覆盖的速度，车底有些打滑，沈词停了车，下车望了望路。

路很窄，左边是山，右边是一个大斜坡。前面的路还很长，弯弯折折不知哪里是尽头。

沈词在冷风里站了许久，抿了抿唇，淡着眼回车里。

“砰！”

一声巨响在沈词车前响起，沈词一怔，伸头出去看了一眼，是石头，巨大的石头。

山体滑坡。

沈词脑袋还来不及空白，车前盖也压了一大块石头，不大也不小，但也毁了这辆车。

真要死了。

沈词想着，石头也一个劲往下掉，砸在车上，砸在玻璃上。

破碎的玻璃扎进了他的皮肤里去，将他苍白俊朗的脸划出一道血痕，渗着血珠，他勾着唇角，笑得瘆人。

他慢慢拉起安全带系好，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回头看着车位里灿烂鲜艳的向日葵，拨通女孩的电话：“抱歉，我今天来不了。”

女孩很急，语气很冲，“那你什么时候能到？明天？后天？”

“不，你给我一生的时间，我也来不了了。”

沈词拍了后座的向日葵，给女孩发过去道：“我的爱人不爱我，我走不动了……给你看看花的照片吧，我没失信，我是真的，走不动了……”

“那你接了单子你就得来啊？你怎么能出尔反尔？你不想要你的花店了吗？你如果不来，不来……我就投诉你！”

“俞卿没了，花店早没了……你订的向日葵，我就带去另一个地方了。”

“喂？你不要挂电话，你什么意思？喂！”

女孩的叫声还在手机里叫喊着，沈词抱起一束向日葵，慢慢往后仰去，他发梢里还有没化干净的雪花，也有雪花从车窗外飘进来，落在他的伤口上，被染得血红。

他闭起眼睛，修整的睫毛盖住了眼底的绝望与歇斯底里。

石头砸烂了他的车，砸中了他的头，砸碎了他的心，可即使这样的痛楚，也不如俞卿说不爱他。

沈词迷迷糊糊睁开眼，鲜血糊住了他的眼睛，他在一片血雾中，望见俞卿那张凉薄的嘴正在一字一顿吐字，他说，我不爱你了。

沈词突然想要说话，想要动一动，想要将手里的向日葵拿起来递给俞卿，说你不要生气了，我不缠着你了，你别说你不爱我。

可向日葵被石头压住了，沈词动不了，他也突然记起，俞卿不喜欢向日葵，他只喜欢张扬妩媚的红玫瑰。沈词所有力气，全被抽空。

算了，不缠他了。

我累了。

沈词又恍恍惚惚闭上眼，那颗被砸得稀巴烂的心，也在一瞬间，彻底不挣扎了。

也罢也罢。

他不爱我，正如我不再惜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