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不深，只是有些长，包扎好后等点滴输完就可以带回家去了。”

“好。”

我睁开眼时，头顶的灯还在转圈，宁郢毓握着我满是汗的手，皱着眉头看着站在我身侧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我动了动手，想要挣脱他的手，黏黏糊糊的，实在不舒服。加上脑海里还一直盘旋着西斯颓靡的脸，惹得我刚醒来又有些烦躁和恐惧。

他察觉到我的挣扎，反而更加握紧了我的手，用眼神警示我不要乱动，即使这样，我还是看到了他眼里的如释重负。

真好啊，还活着。

我轻轻松了一口气，偏头看着输液袋里药水滴落的场景，无限放大后，更是令我心情舒畅得很。

“感觉还好吗？”

医生走后，宁郢毓拖来板凳坐在我旁边，一如我刚遇到他时的模样。

“有什么感觉啊，活着就万事大吉了。”我在他手指上蹭了蹭，骨头的质感让我舒心了许多。

“阿破。”

我偏头看着他。

他慢慢拿出烟来，熟练点着叼在嘴边，深吸了一口，转头把烟雾吐在了身后。

“干什么？”

我静静看着他把一支烟抽完，却依旧没说话，不由得发问。

他扔了烟头，把头放在我手背上，又是久久不回话，我看着他黑色的头顶看了许久，想着他不想说就算了，我慢慢转回头，劫后余生，总得好好休息一会儿。

只是刚要闭眼，手背上温热的触感让我猛地转头看他，下面就更让我惊讶了，宁郢毓哭了，不是只流泪的哭，而是，哭得很大声，像个小孩丢了糖果。

“不要……不要离开我……亚可……”

我打着点滴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本来就摸不到啊，我又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去安慰他？安慰一个沉浸在过去无法回神的陌生人。

“要缅怀故人，就去别的地方，我不是他。”我抽回满是眼泪的手，上面的眼泪，烙得我要命。

“亚可没了……要是你也没了……破小孩……我大概也是活不下去的……”

我在被子上擦眼泪的手一顿，呆呆看着还趴在病床边的人，慢慢伸手放在他的发间，一说话，那丢脸的眼泪也直往下掉：“活着呢，说什么傻话……对一个陌生人做到这种地步，你至于吗？”

“你不是陌生人，”他抬起头来，睁着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我，把我的手放在他脸上，目光有些温柔，温柔得几乎让我在他眸子里的水光溺毙，“你是阿破，我的破小孩。”

病房里的滴液声音如今放到最大，剩下的全是窗外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和——我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脏的狂跳声。

很多年以后的我想起这一幕，早已记不得宁郢毓当初炙热的眼神，只余得那颗没由来跳动的心脏还在继续当年的热情。

很多年以后的我也会想，为什么当初没早早明白宁郢毓对自己的心意，而让自己迟到了那么久，陪他的路也少了那么一大段。就是那一段路，让很多年以后的我，日日夜夜，哭醒了，又含着眼泪睡去。

到家时，格而斯跪在地上，一看到我，眼里的哀怨又多了不少，他应当是一夜没睡，那调皮顽劣的气性都弱了不少。

“为什么要……”我还没问完，宁郢毓重重放下手里的手机，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格而斯，冷声警告——

“最近一个月，再也不准你来这，这是对你的惩罚。”

格而斯当即就抬头抗·议：“凭什么？！”

“我说过，在哪里摔倒，就记着从哪里爬起来，难道你要一辈子活在那场阴影中不肯出来？要不是你不敢出门把阿破拽回来，他至于和你一样往事重演？！我这，不养胆小鬼！”

“毓哥！”格而斯沉着脸站起来，死死盯着我，却在同宁郢毓讲话，“我就不相信，这破玩意刚刚在回来的路上，经过那条大道，没有满脸苍白要钻进你的怀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