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砚走在前面领路，一地雪花在夜里闪着莹白的光，干枯的枝叶相缠交织，错落犹如写意的水墨，山林寂静，猫头鹰叫声回荡，此起彼伏添了几分别样的寂静与诡异，商殷越跟着娄砚走越是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当娄砚停在林子入口时，商殷停住脚步。

“清月，你……真的是人吧。”这个祭魂岭难道不是远近闻名堪比千慕大的那地方？外人不知道，业内人士都清楚，这里头鬼多得一批，而且诡异至极，据说有遗留的上古大阵，进去之后建议立刻出来，非要硬刚建议直接挖坑埋自己，即便是几个家族的大师也不敢轻易踏足。

“我家在里面。”娄砚知道商殷在想什么，先一步踏进去，头也不回的道：“听说出尔反尔的人会不举。”

“……小孩子纯洁点。”虽然丝毫不想进去找死，但是真让商殷看着娄砚一个人进去他倒也真做不到，只好咬牙跟上，算了，他多少是个执行者，实在遇到什么东西总能和娄砚有个照应，若拼尽全力，说不定还能救上一救呢，至于娄砚说的家在里面，商殷只能心里一人血书祈祷是真的。

小孩子？娄砚眼中透出微不可察的笑意，唇角忍不住向上挑起一点，柔和乖巧的模样很好的隐藏在漆黑的雪夜，现在的他比自己小了至少好几千岁，想着便朝身后看了一眼，商殷脚步踏得很轻很稳，背脊挺直双手从衣兜里拿了出来，一双墨色的瞳如游园般四处看了看，却在眼底渐积聚出一点深沉，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四周的陌生环境，似乎要用自己最敏锐的感知去隔绝也是预警所有可能的危险，哪怕一点点风水草动，都逃脱不了他的捕捉，嗯，紧张与防备都很到位，娄砚给出一个很是中肯的评价，然后在心里默默吐槽——但这并没有任何卵用……。

在其他地方他不敢保证，但在这里，他可以掌控一切。

“出来！”

突然的呵斥把娄砚吓得左脚绊了右脚，一个踉跄还未站稳便又被商殷拉住手臂甩了一百八十度站到了他背后，娄砚抬头顺着商殷目光看过去，一团半人高的杂草后颤颤巍巍出来一个男鬼，穿着清朝的粗布麻衣，头上辫子缠在脖子上好几圈，被商殷吼出来吓得本就惨败的脸上一阵青，往商殷身后一看，发青的鬼脸表情更加生动，瞬间欲哭未哭，眼含热泪，牙齿咬着下唇，简直像被采了花……呃……采了草，往前走了两步就停住，然后利索的来了个四十五度鞠躬之后就转身回跑，结果因跑得太急又夜黑风高转眼便撞上一棵树，鬼头当的掉在地上，无头的身体蹲下盲找了十多秒，最后摸到辫子刷的提起抱在胸前继续开跑，一溜烟儿就没了影子，但还能隐约听见林子深处传来的嘤嘤鬼哭，特别伤心，简直听者流泪。

商殷一脸震惊且懵：“我干什么了？！”

娄砚抬头回以微笑：“你长得太不友好了。”

“？？？”长得太不友好这种理由他肯定不信，开玩笑，就他这颜值，写篇论文夸都不过分，于是商殷摸着下巴，想了片刻后发出真诚的喟叹，“这鬼居然被我帅到自闭……。”

“要点脸。”娄砚一拍商殷肩膀，对这人的自恋行径着实看不下去，只能朝天翻了个白眼，将人拉着走了，别留在外头丢人现眼。

除了那个清朝男鬼，一路上再也没遇着旁的什么灵体精怪，几乎快要让商殷怀疑外界关于祭魂岭传言的真实性，若不是他能看见那远处黑沉沉笼着大片天幕的森森鬼气，说不得还真以为这里头就是如此安稳太平。

他与娄砚两个生人在此处，按理说该是极大的诱惑才是，那到底是什么让那些鬼怪隐藏于黑暗之中不敢妄动，商殷看了一眼娄砚清瘦的背影，又不着痕迹的移开，管他的，这美人身上有什么秘密打的什么主意都随他去就是，反正说句不好听的，他一个菜鸡，身上实在没什么可以图谋，若此人没恶意那就是他走运，有恶意那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从他身上得不到什么。

“到了。”娄砚示意商殷往前看。

精致的三层小阁楼豁然映入眼帘，并非由现代人惯用的钢筋水泥浇筑而成，全然便是一座古建筑，仿佛帝王宫殿里的一处画楼高阁。

即便无月的夜里也尚有雪光，雕花的栏杆，绕柱的纱幔，阶下的花灯，都给着了清寒的冷色，几只檐角挂着风铃，正摇曳作着泠泠的响，数株掉光了叶的不知名的树静静立在一边，并不显得干枯单调，枝干上披了浅浅一层雪色，远远看去，如同几枝冰白玉树，甚有格调，再加上一树风雪作飞花，便又添了仿若幽梦千年的风雅。

“刚才还没有！”商殷睁大了眼，四下里走动了好几圈，“这里有阵法？”

“嗯。”娄砚先一步踏上台阶开门，朝商殷招手，“想研究以后多的是机会，先进来。”

小楼共修了三层，房间里面和外头的古典风雅完全搭不上调，第一层堆了些杂物，商殷草草看了一眼，八音盒电风扇大头娃娃的画帖与对联，约莫是过年没贴完剩下的不过怎么连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搪瓷杯子和收音机都有？这小帅哥还喜欢收集这些？第二层简单了许多，一条长长的回廊，两边各自一扇紧闭的门，不过娄砚显然没有带他进去的想法，他便也不好多问，直接跟着上了三楼。

“这是你的房间？”商殷看着仅安置了一张大床，一张沙发一个矮几的空旷房间略显无语，这，资源浪费有点严重啊。

“嗯，那扇门进去是厨房，浴室在那边，一楼也有一个，平常没有人会来，所以没有单独的客厅，也没有客房，对了，电插头也没有，不过……。”娄砚走过去掀开被子，从里面找出自己的平板和手机，连带着一个充电宝，偏头问道：“你手机还有电吗？要不要充一下，虽然这里面没信号。”充到满格也接打不了电话。

商殷这才注意到，墙壁上挂着的一列白色壁灯里安的似乎并不是电灯泡，圆圆润润一颗又一颗，woc！鲛月珠！震惊回头，却只见娄砚那双清澈的眸正直直盯着他，似乎还等着他的回答，于是万千言语被噎了回去，看着那仅剩一格电量顽强扑闪着的充电宝，还是决定婉拒，“暂时不用，谢谢，你……平时就用充电宝充？”

“嗯。”娄砚点头，弯腰从床下拖出一个木箱打开，几十个充电宝红的绿的卡通的文艺的码得整整齐齐，答：“不怕，只要数量多，断电是不可能断电的。”

“……。”商殷再次一哽，想起自己手机10％的电量，顿了顿道：“算了，你还是给我充上吧。”

“行，手机给我，你去包饺子。”

“我觉得……。”商殷走进将娄砚向他伸出的手按下去，蹲下挑了个自带插头的给手机连上，道：“我觉得我可以自力更生，……而且据研究，一边听歌一边包的饺子更好吃。”

“为什么？”

商殷抬眸露出一个标准至极的微笑，“因为心情愉悦。”开玩笑，他完全没想到娄砚住在这深山老林里好吗，打算路上经过什么超市混进去买个包饺子神器的主意也没成，还打算一会儿现学怎么能离得了手机，当然，这肯定不能让娄砚知道，不然打脸打得太快就像龙卷风，疼。

“你不是不会打算现学吧。”娄砚怀疑的目光打量着眼前身形修长的男人。

“怎么可能！”商殷将大衣一脱扔给娄砚接着，“等哥哥给你露一手。”表面上信心满满，实则心里慌得一批，多多多少克盐来着？

“东西都在厨房里，要白菜馅儿。”

“知道了。”商殷装作漫不经心的拖长了尾音，把厨房门一关，翻出一早截屏下来的菜单，好险，得亏他有先见之明，不然这个2g都找不到的地儿他怕不是得两眼一抹黑，剁馅儿，和面，好像不是很难。

撸起袖子就是干，商殷打开木柜拿出一颗大白菜，转悠一圈没找着肉，正想着难道白菜馅儿是纯白菜，转瞬就听见一阵敲门声，掀开一条门缝儿，就见娄砚捧着一块满是冰渣子的猪肉递到他面前，“给，刚从雪里刨出来。”天寒地冻的时候就这点好处。

商殷：“……。”双手接过，坚硬堪比凶器。

没吃过猪肉好歹见过猪跑，至少姓商的某大帅哥还知道先把这坨冻成铁块儿的猪肉放水里化个冰，不过冷水实在慢了 点，在成功杀掉一颗大白菜并且囫囵剁得粉身碎骨而冰坨儿还是冰坨儿后，终于走到看上去有点危险的煤气罐儿边上开了个火，管他煮不煮得熟，至少先把冰煮化了再说。

娄砚下到二楼，打开其中一扇门，数十列木架放的整齐，上面满是瓶瓶罐罐，走到最里面，拿下一个普通玻璃瓶，里面装着的东西五颜六色，看上去像甜甜的糖果，又把自己小心拿了一路的木盒摆上去，开了细细一条缝，里面传来的温度让他松了一口气，这株血焰莲品相很好，保存的也足够完美，加到药炉里定然……。

“砰！砰砰！”

突然传下的动静差点让娄砚手抖给摔了瓶子，秀气的眉轻轻皱着，这家伙剁肉还是剁人？

紧接着“哐！当！砰！嘭！！！”先是嘈嘈杂杂一阵声响比放鞭炮还热闹，最后一声惊天动地好像拉了个手榴弹。

娄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