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小说: 登高楼之独揽高月 作者:楚阿辞 字数:2669 更新时间:2019-09-21 05:23:01
夜已渐深,秦不淮便抱着扇子,躺在床榻上,出神地看着小窗外小雪飘飘。烛火摇曳,寒夜里安静如旧,只忽闻雪重压枝声,夜愈深时,睡意渐浓,抱着扇子的手,亦缓缓而松。
梦中,他与谢以欢执手相行于街市,纵然已是夜深,却仍灯火如昼,那盏盏花灯,点缀于皓白之中,飞雪朦胧,更柔橘光几分淡。
正月里逢佳节,街市一派喜庆热闹,小贩吆喝声响,孩童追逐玩乐,恰是佳节好景致。
再后来,忽又梦自己压于谢以欢身上,小心翼翼地给他除下衣裳后,便是行些羞耻之事。这一场梦,短而美好,待他清晨醒来时,下身之处仍挺立着,无可奈何之下,他只想着谢以欢的脸,而后缓缓伸至下身处……
半晌,方才泄出。
他羞红着脸,看着那柄折扇,心下忽起一阵愧意,又忽起一阵失落之意,心如空了一般,只愣愣地看着那柄折扇,许久不曾回过神来。
唉……竟是想着以欢做了……
也不知这梦,可否成真,若果成真了,他定高兴的如飘云端之上了。这梦对于他而言,实在太过美好了,而他,也唯有在梦里,方才能得到那个温柔而美好的皇族少年。
……
半月过,已是一年之尾日。
秦不淮于府中用过晚膳后,便捧着手炉,坐于院中,陪着吕夫人一同赏月,旁的云香正煮一壶温茶,桌上正摆长生果、糖角等小食,秦不淮时而抓来一把,放在嘴里,心不在焉地吃着。
吕夫人沉默不言,他自也不敢说些什么,只安安静静的陪着吕夫人,安安静静地吃着小食,只盼那新岁而至。
却于此时,忽闻敲门声响,使云香去开门后,不过片刻,便见一华服少年带着侍卫,随云香缓步而来。
“以……太子殿下!”秦不淮甫一见到他,先是一愣,随后惊喜地快要自座上跳了起来。
若不是碍于吕夫人尚在身旁,他现下便想跑上去,将人抱入怀中。
末了,院中众人齐齐朝谢以欢行礼问好,待他轻声道了一言“起身吧”,众人方才谢过而起。
“吕夫人,本宫想邀秦公子去赏花灯,可否?”谢以欢负手而立,微微上挑的漂亮的眸子,带着温柔笑意地看着吕夫人。
吕夫人受宠若惊,连忙欣喜答应。
“多谢吕夫人。”
话音刚落,秦不淮便与吕夫人行礼告辞,然,方举步欲行,忽被吕夫人一声叫住,秦不淮乖乖地回至吕夫人身旁,安安静静的听完她一番叮嘱后,方才与谢以欢一同步出府外。
彼时,小雪纷飞若点点杨花,迎新岁的街市上,摩肩接踵,万人空巷。画楼朱阁上,忽闻有人.弹琵琶一曲,渌水澹澹,画舫之上,又闻有人吹笛声一段,熙攘的街上,有龙灯舞过,今夜,火树银花,灯火辉煌,流光溢彩。
夜愈深,愈热闹,人人提着灯笼而行,裹得似圆球儿的孩童,戏耍玩闹间,吟唱着首首童谣。
秦不淮时而抬首偷瞧谢以欢模样,待见他看着身旁新奇玩意儿而笑时,秦不淮心下也莫名高兴起来。二人一路走来,尝了小食,赏了灯火,看了泥人,便已心满意足地寻了个安静地方,坐下闲聊歇息。
“以欢,你今日为何又准出宫了?”秦不淮挨着他的肩,提着灯笼,半垂着眼眸问道。
“父皇允了,所以我便出宫找你玩儿了。”谢以欢轻挑了眉梢,微微笑了起来。
淡淡橘光映照于秦不淮的脸上,只衬得那天真少年有几分朦胧之意,亭外,雪仍静静地飘着,亭中,两个少年闲谈甚欢,立于身旁的侍卫亦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不知夜已几深,忽闻爆竹声声,秦不淮欣喜地站起了身,跑出亭外踮起脚尖,看着彼岸繁华。谢以欢随于其后,抬首间,忽见盏盏天灯浮于空,一时之间,忽又闻锣鼓声声,谢以欢眼睛一亮,唇角微翘,已带了一抹欣喜笑意。
旧岁已除,新岁至,这一年的时光,当真过得甚快。
秦不淮回首一看,便将目光落在了,近在咫尺的太子身上,半晌,他恍然扔下手中灯笼,随后双手环住谢以欢的脖颈,踮起了脚尖儿,于他的额上,落下轻轻一吻。
谢以欢怔了怔,竟于刹那间,不由得屏住了呼吸。随后,回过神来,但见眼前少年天真一笑。
他无奈,只甚是温柔地轻揉他的发。
噼里啪啦——
遥处复又传来爆竹声,不知何时,飞雪已歇,那缓缓飘落而来的,原是被寒风轻拂去的点点寒梅。
最后,二人于此,闲谈至灯火阑珊时,方愿作揖告辞。这一夜,谢以欢回宫的路上,难得如此高兴,他学着方才孩童吟唱着那首童谣,轻声地哼唱着,直至踏入宫门以后,他便又回到那个儒雅大方的东宫太子的身份上。
是岁,五月初,昭帝崩,太子即位,是为顺孝帝。先帝驾崩,天子守孝三月,百臣如是,天下缟素,然,太子即位的翌日,秦丞相服毒而亡,故公子不淮守孝三年。
三年间,不得玩乐,他便时常待在府中练武看书,甚少再踏进宫中,找谢以欢玩儿了。闲时,他也会记起那个美好的皇族少年,也会记起昔日与他一同戏耍玩闹的时光,也会记起当日画的那柄折扇,就一直藏在自己枕下,连同当日的那段记忆,亦藏在了年岁深处。
……
笃笃——
“皇上,太后求见。”
谢以欢闻言,将正画一半的笔,放于一旁,而后站起身来,抬手拂了拂衣上微尘,才道:“允。”
话音刚落,便见宫女搀着庄和后踏进殿中,谢以欢连忙上前行礼,随后亦扶着她缓缓而坐,末了,庄和后屏退左右,方才执起谢以欢的手,与他闲谈起来。
殿中烛火摇曳,忽明忽暗,庄和后眼睛一瞥,便看到那放在书案上的画卷。
“欢儿,又在画什么?”凤眸微眯,盯着谢以欢的目光甚是阴冷。
谢以欢垂眸,摇首道:“我、我只是……”话未完,庄和后打断道——
“好了,我也不过问问而已,你慌什么?”说着,她轻轻一笑,笑意温柔,她轻抚着谢以欢的手背,似在安慰一般,“你而今已是一国之君,便一心一意放在朝政上,莫再三心二意了。”句末的语气,特意加重了些许。
谢以欢知她所说的三心二意,指的是何事。他明明只是在夜晚时,方才执起笔画画,明明就没有三心二意……
唉……
也不知父皇当年即位时,又是否会如此心烦?
“欢儿,你瞧瞧,昔日后宫那几个宠妃之子,有哪个是活到了现在?你那所谓才智过人的二皇弟与四皇弟,到最后,还不是要对你俯首称臣。”庄和后莞尔一笑,抬手抚着他的脸,语气甚是温柔,“你如今已是君王,已是这天下的主子,他们皆要对你俯首称臣,这难道不好吗?”
“欢儿,你是母后最好的儿子。这龙座你且安安心心地坐着,母后会为你除去后顾之忧,你只需理好这片江山,不负先帝之望,母后便就安心了。”
二皇弟与四皇弟……
谢以欢甫一想起他那两个弟弟,心下不由一沉,对母后的惧意,又生了几分。
“可是,母后,我理不好的……”谢以欢低声地说了一句。
庄和后闻言,轻挑了眉梢,敛起了笑意,静静地盯着他的脸。
“你说什么?”
谢以欢闻言一惊,低着头委屈答道:“没……没有……”
听他否认,庄和后方眉开眼笑起来,“欢儿,你定要当个好君王,当个名留青史的好君王。”
谢以欢敷衍地点了点头,而后轻轻地应了一声。
他不懂。
为何母后非要他当个好君王,为何母后非要扶他登上帝位不可?
待庄和后离后,他方又坐回书案前,而后趴在颜料初干的画卷上,嗅着那淡淡的颜料味儿,而后轻轻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