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效和钟寒易带伤进黎府，刚到大门却被人拦住，止步不前，黎效悠悠道：“走吧，他们现在谁都不愿理我，也好，这样了无牵挂！”

钟寒易听出这话中的心酸，他怎会不知黎效对父母的在乎，黎效越是表现的无所谓，他便越是心疼，钟寒易不动声色地跪倒在地，拉着黎效一起：“我听说天马上就该下雨，我们跪着，他们总该心软的！”

黎效就这般信了，而且是执迷地信了钟寒易所说，确实才跪一会儿，围观人还不多的时候，天就下起了暴雨，一场雨让人猝不及防，黎效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眼睛有些睁不开，钟寒易的伤更加严重，他本就没有痊愈，如今一场雨的洗礼，伤口更加不易愈合，也许转而会发炎溃脓，黎效担忧地起身，拉钟寒易离开：“他们不会原谅的，这是他们的耻辱，寒易，你说的方法终究只是说书人渲染环境的伎俩，现实根本不管用。”

钟寒易拉住黎效，不让他走，看着瓢泼大雨顺着黏在脸上的发，一路直下，钟寒易轻轻一掌将黎效击晕，旋即对着黎府大吼：“黎少爷晕倒了，黎少爷晕倒了！”此时钟寒易也因为伤势愈发严重而无力支撑，等黎府的仆人出门，他二人已经在地上躺至失去温度。

一群下人惊慌失措地把人运进卧房，黎府一时手忙脚乱，大夫、厨娘、英娘、黎耀希个自忙活，个子自责，黎耀希对着昏睡不醒的黎效真不知道是该恨还是该心疼，英娘已经觉悟，抽泣地说着：“我不要你飞黄腾达，也不求儿孙满堂，只要你平安无事，为娘的便已足够……”

黎效在梦中并不安稳，惊醒睁眼，四处环视，看到的是哭成泪人的英娘和面色凝重的黎耀希，他愧疚，却沉着脑袋，下床穿鞋，眼前几重影子恍惚，终究穿不进鞋子，二老不动声色，紧张地黎效一个人手足无措，黎效试了几次都没能穿上鞋子，撑起无力的身子想要出门，疯似地冲向门口，却在半道就跌坐地上，黎效趴着吃力的身子往前靠，口中说着：“寒易，你不能死，不能死，你要死了，死了我就和你一样，一样，我们上一世没能在一起，如今就算死，也要一起走黄泉路……”英娘眼睁睁看着黎效的疯癫，黎耀希却只看出了他的痴情，她无可奈何，将人扶起，却遭来黎效的反抗挣扎，口中不知讷讷说着什么。

“我儿别急，爹带你去看寒易……”黎效瞪大的眼无比渗人，若是一不小心得罪现在的他，仿佛他会如狮子般猛地扑向你。

黎耀希扶着黎效，老泪纵横，他纵然渴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成为黎家的骄傲，但终究比不上他的平安康健：“只要你快乐就好，这才是我们最期望的。”

黎效原本紧张的身体明显放松了许多，任由黎耀希扶着自己往外走，黎效才步入钟寒易的房间，就听到他一声惨叫，叫得他浑身不得劲，却一个劲往前冲，黎耀希根本拦不住此时的黎效，只能放任他又爬又滚地到了钟寒易床边。

黎效推开医治钟寒易的大夫，冲他怒吼：“没看到他喊疼吗，滚，滚开！”

钟寒易迷离双眼，模糊的视线中得见黎效的愤怒，忍着剧痛宽慰：“现在不痛，我，我可能，就得死了！”

黎效总能将责任都归结到自己身上，嘀嘀咕咕说着：“又流血了，都是我的问题，上辈子如此，现在也是一样，为什么不能是我为你痛！”

“因为，因为你值得，值得被保护……”钟寒易话毕，再也提不起劲，黎耀希将黎效架到一边，示意大夫快些医治，黎耀希在精神恍惚的黎效面前说了许多，也不管他听进多少，一直对着紧盯钟寒易的黎效念叨不停，看他脸上时而泛起的皱纹，时而显示的忧虑，不多时又展现出的内疚，委实让他看清了这种情原也可以刻骨铭心。

黎耀希举手投降了，也许黎家注定无后，他却不再纠结和拘泥，愈发看开，自己无端多了一个儿子似乎听起来也不错。

“阿效，以后你们好好过日子……”黎耀希突如其来的话让黎效更难平静，所有情绪都流泻在他脸上，竟沉沉睡去，倒在黎耀希宽阔的胸膛前。

钟寒易一声闷哼，大夫也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把他身上溃脓的肉清理干净，上了伤药的钟寒易也在迷糊中睡去，黎耀希没有带黎效离开，而是安然地把二人都放在床上，静静地看着他们二人同床而卧，心底竟然有着莫名的感动，英娘推门而入，见状也只能口道一声：“老头子，我们也老了，儿孙的福气终究不是我们能够享受的。”

“是啊，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我辛苦大半辈子不就是为了他们，英娘，你也不用太把当年母亲给你的重托当回事，黎家终究还是适合平静的生活！”

“婆婆觉得自己愧对黎家，才会把厚望放在我身上，其实我也渐渐放下了，后一辈的很多事，都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李牧也开导过我，但是我终究担忧阿效的后半辈子该由谁来照料？”英娘虽说这后辈自有福气，虽放下了许多世俗的眼光，但黎效终究是她怀胎十月所生，唯一担心便是没有后嗣的黎效由谁照料。

黎耀希对此倒是心宽的很，扶着英娘的肩出门：“我儿如此聪明的人，自不会不为后路着想！”

翌日，黎府大门险些被敲破，一道圣旨下来：“立宣钟寒易将军入宫面圣！”

钟寒易疲倦而浑浑噩噩地进宫，临走未能见到立宣醒来，总觉得心中有着万千不安，他在心中设想过皇帝会给他怎样的赏赐，若是金银钱财，他定然不会虚伪不受，但若是如戏文中那般赐婚便该如何是好。

好在有惊无险，钟寒易自己臆想的情节并未上演，倒是皇帝一见钟寒易加重的伤势便是一阵心疼，大有让他住在宫中养伤的意思，却被皇后及时阻拦，皇帝知自己爱才心切便清嗓道：“听闻钟爱卿与新科状元黎效是青梅竹马？”

钟寒易含笑，并未意识到皇帝话中深意，只道：“确实两小无猜……”

皇帝更是喜上眉梢，却安耐住情绪：“听闻昨日你二人跪于黎府门前，可是黎侍郎之过？”

皇帝牵扯进黎耀希，这让钟寒易忽然不知如何回答，伴君如伴虎，这一刻他中体会到了，若是以实相告必然给黎效的仕途带来阻碍，但若是不实言以对那岂非欺君，更何况如今的皇帝是否知道事情也未可知，钟寒易以实犯难，愣在大殿之上，旁边的公公好意提醒他：“钟将军，皇上问话呢！”

钟寒易立马下跪，这边让皇帝起身再一次扶他起来：“钟爱卿不必如此，自古人为红颜倾，这才是大丈夫之所为，新科状元确实品貌皆为上品，配你自是不差，若换了等闲的女子，就连朕都不会应允！”

钟寒易愈发不明这是皇帝的真心还是试探，他完全没有料到事情能朝这地步发展，一直呆若木鸡，思绪飞转。

“钟爱卿可是惶恐了，若你需要朕为你们正名，朕便下旨赐婚，想我大陈泱泱大国，若是的你们这对文武之才，必然是我大陈的希望，你们之间的故事定能被传为佳话。”皇帝一番话钟寒易终于是明白此话何解，原是为了笼络人才，守卫心腹之所用，自然是有求必应，毕竟这于皇帝而言并没有任何损失，反而成人之美，让他们心存感念，此等一箭双雕之计不得不让钟寒易佩服。

“皇上，微臣谢皇上龙恩，奈何此事家父尚未知晓，臣不敢擅自做主！”钟寒易句句肺腑，钟继为人数都知晓，说一不二，若是有人触他虎须，便极有可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皇帝大笑，慢步款款走向龙椅，转身低眉：“镇远将军那一关确实不得不过，不然以后你这媳妇儿该进不了家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