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摩天轮

当摩天轮慢慢升高的时候我就开始紧张了，但又不能表现出害怕的样子，我对面的小鬼非常兴奋在小小的空间里东张西望，明知道很安全我还是紧张的怕他一下子就把门给按出去然后掉下去了，那我就没法跟他妈——我表姐交代了。

“昊昊，你就不能呆着不动吗，整天乱蹦，你是猴子吗？”我端坐在位置上，尽量表现的很轻松，其实已经吓的要死了，一点也不敢看外面更不敢看下面。我从小就有恐高症，要不是这个小鬼非要来什么鬼屁游乐园，打死我也不会来的。

说起这个小鬼，他不皮的时候我还蛮喜欢的，然而想他不皮除非等他睡着，简直就是一个十足的恶魔，这就是我为什么连小孩都恐惧了的原因。我这辈子绝不会让一个小鬼把我给困住的，不过像我这种人也不可能有什么后代了。

“大表舅，你看你看，那个过山车好好玩，等一下我们去玩那个好不好？”他指着下面的急速过山车兴奋的说。

我依旧很有型的坐着，残忍的一口回绝：“不行！”

“为什么？你害怕吗？”他看着我，好像要在我脸上找到“害怕”二字。

我当然不会让他看出来我害怕，还是用激将法，坐摩天轮时他也用激将法说什么大表舅你这么个大人了胆子那么小，连摩天轮都不敢坐，丫丫都敢呢。丫丫是他的妹妹，今年两岁。我能说我不敢吗，我能说我害怕吗？我不能，这太损我大男子汉威严了。所以我打肿脸充胖子的上来了，现在肠子都悔青了，我还能答应他去坐过山车吗？

大表姐啊，你怎么可以把这个人间恶魔丢给我，你就不怕我一不小心就把他给弄死了？事实证明，他没死我差点没被整死。

当摩天轮升到最高点的时候我只能紧靠在靠背上，手抓住扶手，而小鬼更兴奋了，大喊大叫：“大表舅，我们在天上耶，你快给我拍照，快点！”他又臭美的摆出他认为非常好看的V字手势，其实这种手势二的要命，但很多人都做，包括我。

“拍什么拍，有什么好看的，就一铁盒子。”我不情不愿的掏出手机，点开拍照功能给他拍了几张。

他很高兴的拿过去要看，我也随他看了。他看了一会手机就响了，他指着来显说：“大表舅，混蛋给你打电话呢，混蛋是谁呀？”

“关你什么事，坐好了，小心掉下去。”我拿过电话犹豫了片刻，他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喂，什么事？”我问。

“你在哪？”混蛋说话真有点混蛋，就这么一句都带着一股厌恶，当然我的口气也不善。

我不说话，因为跟他没什么好说的，他立刻又补充一句：“我在游乐园，我知道你在，你在哪个项目？”

“摩天轮。”

“我马上过去。”

“过来做什么，我都到顶了。”

“你......害怕了？别看下面，看上面或者平视。”

“我怎么......可能？就是昊昊太吵了，我是怕他掉下去。”我依旧逞能着，此时我恨不得已经落地了。

“身边带糖了吗，吃一颗。”他说。

“我不爱吃。”

“昊昊口袋里有。”

我从昊昊口袋里真摸到了几颗糖，还是儿时的记忆——大白兔奶糖。

“小表舅放我口袋里的，我长蛀牙了，啊......你看，疼，我就没吃。”昊昊眼馋的看着我把奶糖塞到嘴里。

有时甜份可以缓解神经，让神经放松下来。

“我在下面等你们。”说完他就挂了。

我看着屏幕黑掉，嘴边露出一丝笑，思绪飘到了很久以前。

那个时候秘彦也只有昊昊这么大——7岁。而我已经有了少年的体征，开始从一个男孩慢慢地往一个男人蜕变了，每天都在课堂里用女生的眉毛夹拔胡子，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发现我对女孩子发育起来的胸部没有兴趣。当班里大多数男生在讨论哪个女生长的好，胸大的时候我要么不参与，要么也跟着耍些小黄腔，大多时候兴致缺缺。

小时候的秘彦特粘我，掉了门牙露出笑我觉得特别好玩，他七岁了说话还不利索，陌生人有时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而我听习惯了，即使他嘟噜囔嚷的我也能听懂。

“哥哥，我们去游乐园好不好，爸爸妈妈都不在，好无聊。”秘彦拉着我的手，我正在跟习题拼命。

我不大想理他但父母去奶奶家了一时半会也回不来，他一个人玩腻了自然要来找我，我从习题里挣扎出来：“好吧，不过出去要听我的。”

他欣然答应了。

游乐园我不是经常来，最近中考课业又压的累死人所以更没有什么多余时间玩了。这家游乐园是前两年刚开的，离我家就两个车站的距离走路都成。那时候的游乐园设施还不好，哪像现在什么都有，各种刺激项目下来恐怕人都要吐白沫了。远远看去最显目的就是摩天轮了，高高的，现在这个是后来封圆重建的比原先的那个还要大还要高。这里刚开业的时候我也没去，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呢，带着秘彦。

因为不是旅游旺季所以游客不是太多，至少没有人挤人，而且那个时候还不是很兴去游乐园玩，主要是门票贼贵。我拉着秘彦买了票，买票的时候让秘彦矮了身子得了儿童票，之后他问我：“为什么要矮呀，我明明有122了。”

“你傻呀，一米二就要买全票，一米二下是半票，我钱就这么多，除非不去了。”我还挺自豪的，为自己的小抠门，其实很多家长都这么做的，我只是模仿而已。

秘彦还在嘟囔自己的身高，不过很快他就兴高采烈了指着最近的游乐项目说：“哥哥，我们做摩天轮吧，好不好？”

“好高，不去成吗？”我仰头看着上面。

他就有点不高兴了，我说：“要不你自己上去吧，我在下面等你，除非你不敢一个人坐？”

“去就去，我才不怕呢，哥哥是胆小鬼。”他一下就跑去了，然后又泄气的哭丧着脸回来了，“那里写着一米二以下要有人陪。”

“你不是122了吗？”

“可你买的是儿童票啊，他要看票的。”他义愤填膺的看着我。

我无语了。

最后我还是陪他上了摩天轮。箱子慢慢的被升起来，低的时候我还挺高兴的，也挺新鲜，第一次坐。秘彦更高兴一个劲的说，东指西指。箱子升到半空后我就有点紧张了，也不敢动了，我怕掉下去。我自己怕所以更怕秘彦掉下去，所以紧紧的抓住秘彦不让他动，他很不开心奋力挣扎着。

“小彦，说好的听我的怎么刚开始就不听了。”我装出兄长的模样叱他。

他一撇嘴说：“我哪有不听，我只是看外面而已吗，哥哥，你看，那个好好玩，我们等一下去玩那个好不好。”

他指的地方叫“激流勇进”，跟过山车没什么两样，只是在水里开而已。他指的地方在我视线后面，而我已经不敢动了哪还敢转身去看啊，所以并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个，随口应付道：“知道了，等一下去。”

“小彦，你别动了，我，我怎么觉得晃的厉害呀，我们是不是要掉下去了？”此时已在最高点了，开始往下走，前面没有别的车厢了，因为它们都已经在下面，我更是双脚发软，紧闭着眼抓着扶手。

“哥哥，你怎么了？”秘彦终于发现我的不对劲了。

“我，头晕。”我一把抓住他紧紧的抱在身前，他小小的身体竟给我带来了一丝安全。

“哥哥，你是不是怕高啊？”

“是，平时我连三楼都不敢往下看的。”我诚实的回答，因为实在害怕装不下去了。

他一把反抱住我拍着我的背说：“哥哥不怕，有小彦在呢，小彦会保护你的。”

我有些无力的笑了，他多大我多大，我还需要一个小孩子的保护？但那时觉得小彦真好，有这么个弟弟真好，于是我说：“哥哥虽然怕高，但有力气，要是谁欺负你了，你就跟我说，哥帮你去教训他。”

“可是妈妈说不可以打架。”他现在还是单纯的小朋友，听妈妈的话听老师的话，我已经进入反叛期了，悄悄的在心里藏了个人，而且最令我痛苦的是对方是个男的。

“是，哥哥不打架，但也会保护小彦不受欺负的。”

“哥哥真好，同学们都羡慕我呢，我有个好哥哥。”秘彦在口袋里一摸掏出三颗大白兔奶糖，那时大白兔挺贵的家里也不常买，基本用来哄秘彦的，他将奶糖递到我面前说，“哥哥吃糖吧，吃糖就不怕了。小彦怕打针的时候妈妈就给我吃糖，可甜了。”他从小身体不好，也许跟早产有关吧。

“是吗，给哥哥剥开。”我揉揉他嫩嫩的脸，他的脸蛋白嫩干净，一双大眼将来必是个大帅哥。

秘彦喜滋滋的给我剥开塞入我嘴里，看着我吃比他吃还要开心，当然小孩子不可能不吃，所以他也吃了一颗问：“哥哥，不怕了吗？”

我搂着他，一直在看他，说：“不是那么可怕了，谢谢小彦。”我在他脸上大大的亲了一口，很软跟刚剥开的鸡蛋一样。

他也大大的回我一个露出缺了门牙的笑：“看，我们要到地面了哦。”

我们果真在不知不觉中到地面了，出了车厢我双脚还是有那么一刻是虚浮的，他特男子汉的把我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然后抬头对我笑。之后他非常懂事的没有去玩太刺激的游戏，他玩的不是很尽兴但很开心。

快到地面的时候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杨帆，他问：“你在哪？”

“游乐园呢，陪我姐的小孩。”

他兴奋的声音传了过来：“真巧，我也在游乐园呢，不过我是一个人。”

“你一个人来游乐园干什么，吃饱了撑的。”

“我......”

我立刻明白了，他又在我家附近蹲点了，怕我出去鬼混，最近他老搞这一出，我已经精疲力尽了。“杨帆，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我.....秘密......”

“行了，我快到地上了。”没等他说完我就挂了。

等回到地面下来一看左边拽拽的站着秘彦，右边小媳妇似的站着杨帆。昊昊一见秘彦就跑了过去一下蹿入他怀里：“小表舅，你终于来啦。”

秘彦宠溺的摸摸他的头，然后淡淡的看着我。我刚下来脚上本就有点虚浮又被后面的人推了一把，有些站不稳身体往前倾去，就在那一刻一双有力的手拉了我一下我立刻就站稳了。

“没事吧？”他问的很冷淡，淡的我以为他在跟昊昊说话。

我看着他抓着我手腕的手，原来这双手已经这么有力了，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壮的？他不着痕迹的放了手拉起昊昊往前走。我转头看到杨帆哀怨的眼，我突然觉得他特别碍眼，那一刻我真的想跟他分手了，第一次产生那么强烈的——厌恶。

“你自己玩吧。”我说，说的那么冷淡，淡到不像在跟他说话。

他咬着唇，他委屈的时候总是咬着唇，好像这样会显得特无辜特纯情，然后只有我是恶人，的确我就是这么个恶人。

“秘密，我就远远的看着你。”

“你TM有病是吧？啊？帆子，我现在在享受天伦之乐，你能让我轻松一点吗，我每天被你这么盯着我都快成神经质了，你知道吗？”在外面我还是压低了声音控制了怒气对他尽量的和颜悦色。

“我，我就怕......”

“你到底在怕什么，你再这样无休止的跟踪蹲点下去，我早晚跟你玩完！”

“不要！”他又开始泪眼汪汪了，可对我不管用，我也很讨厌自己，为什么就这么，这么渣。

“大表舅，你朋友吗，可以跟我们一起玩啊。”昊昊不知什么时候跑了回来。

我反射性的扭头去看秘彦，他踢着脚下的地面，双手插兜，逆着阳光所以看不清表情，但不看我也知道他正在用鄙夷的眼看我，和杨帆。

杨帆用恳求的眼看我，我瞪了他一眼算是答应了。他很开心，他想跟秘彦昊昊打好关系，不过没什么用。秘彦根本不理他，而昊昊也不是很喜欢跟陌生人玩，大多时候都是缠着他的小表舅的。他们去玩那些刺激的节目时我都是站在边上的，杨帆不知道我恐高，说来也是可笑，在一起这么久了他居然不知道我恐高。而我呢，对他了解透彻了吗？

杨帆问我为什么不去玩，因为他很想玩，我高冷的说那些小孩的玩意我才不去。他刚开始还克制自己不去玩，但见秘彦昊昊玩的那么开心后终于按捺不住了，之后就他们三人玩疯了，而我所幸找了个阴凉处吃吃喝喝。在这种地方吃喝完全是被宰，但没办法，干坐着太无聊，所以只能买点喝的，然后对经过身边的男人做着各种评估。

等他们疯玩一圈回来已经是两小时后的事了，我都开始打盹了。昊昊虽小精神头比谁都足，不然怎么成为恶魔呢，他还意犹未尽。我自然要给他们点上饮料，秘彦端起两三口就喝了一大半，而杨帆则小口小口的嘬着，让我怀疑他是不是口腔溃疡了。

我原本还想绅士点送杨帆回去，没想到秘彦一把将昏昏欲睡的昊昊塞进我怀里，冷冷的说：“我抱不动。”我只能接着。

晚上秘彦恶声恶气的将一杯牛奶放在我面前就走了，连句话都没说上。我看着牛奶，那次陪小秘彦回来后他也让我冲一杯他的牛奶喝，因为妈妈说喝了睡觉就不会害怕了。

秘彦，小秘彦。

梦里的小彦对我笑，会粘着我叫哥哥。

梦里的小彦哪去了？

我是秘密，祝君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