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惊梦

我不知道如何开始讲今天的故事，今天的故事有点沉重，对我来说。

那时我第一次发现生命真的很脆弱，而我是这么的渣。

杨帆已经三天没来上班了，我们正处于冷战，我第一次跟他说了分手。对我们来说分手是最好的选择，我们走到最后最好的结局还是分手，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早分呢。我不爱他，他对我最多只是一种执念，因为我渣，他总想改变我，让我完全属于他。

没有一个人会承认自己渣的，当然那时我也不承认。思琪却越来越跟赵碧合得来了，我也半个多月没见她了，尽管父母唠叨我也只能说忙，忙，没时间。

领导来问我杨帆的事，我说不知道。

他说你不是跟他走的很近吗，你们不是最好的哥们吗，你怎么不知道？他要是再不来上班以后就再也别来了。言下之意是要开除他了。

我心里咒领导，最后还是无奈的给杨帆挂了电话，打不通。我也开始纳闷了，他也不至于连工作都不要了吧，即使不想看见我总也该拿了工资再走啊，谁会跟钱过不去。

下班后我去了他的出租屋，敲了许久的门也不见里面有一点响动，倒把隔壁邻居给招出来了。一胖大婶看见我有点不高兴，我经常来杨帆这，次数频繁了左右邻居难免有些猜忌我们的关系。

胖大婶冷冷的丢了一句：“别敲了，不在，昨天人电力公司的人过来抄表都不在。”

“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呦，好笑了哦，你都不知道我能知道？”她的目光不善，不是对我的不善，是对我们这种人的不善。

说真的我很想打她，花了很大劲才忍下这股冲动。

在杨帆那吃了闭门羹，第二天请了半天假去了杨帆的老家。这是第二次去杨帆家，我买了些礼品送过去，因为空着手去总感觉不好。

我只要再晚一步就又要吃一回闭门羹了，我刚拐进巷子就看见记忆中的杨帆妈妈，她显然是不记得我了，也亏的我记性好眼力好才一眼认了出来。

“阿姨好。”我乖的就像个学生。

她疑惑的看着我，半天也想不起我是谁，问：“我认识你吗？”

“我是帆子的同事，以前来过您家一趟。”我说。

“哦，是这样啊，你是来找帆子的？”她也不疑有他。

我刚要说话后面灰头土脸的钻出一男人，正是帆子爸爸，他倒记得我：“我认得你，我看过你的照片，的确是帆子的同事。怎么，找帆子有事？”

“叔叔好。”我又跟学生一样恭敬礼貌的问候道。

杨爸爸点点头：“今天不是上班吗，你怎么来这了？是帆子遇到什么事了吗？”

我一听就知道帆子没回家，两个老人都是朴素的人万一知道儿子失踪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将手里的礼物递过去说：“没事，帆子好着呢。我今天有事没上班，帆子说他家就在这一带，我正好来这里办点事，所以就顺道来看望二老了。”

“真是不巧啊，我们两也有事要出门一趟，不然还可以招待你，这......”杨妈妈搓着手，她是给人做家政的，手已经皱了干了，很是粗糙。

我忙说：“没事，没事，我就按帆子吩咐的买点东西给你们，这也是帆子对你们的一片孝心。我只请了半天假，现在也要赶回去了。”

“真不好意思，麻烦你转告帆子，有空给家里来个电话，这都半月没挂过电话了。家也不是很远，平时休息天都回来的，这两月也不知怎的，老说忙不回来了。我打他电话他也不接，后来直接就关机了，他住哪我又不知道，真是，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每个母亲都这样吧，都爱念叨，她们越念叨就越爱孩子。

我听了心中实在有愧，因为这两月帆子一直忙着蹲点，跟踪，监视。这是导致我跟他提出分手的最终原因。这些我不能说，所以只能挑好的说，说他很好，工作好——我的活都给干了，生活好——特务技能都学会了。

杨爸爸扯了一下杨妈妈说：“在帆子同事面前说这些做什么，那个......”

“我叫秘密，秘书的秘，密林的密。”有时候介绍自己还真不好说，我不能说我叫秘密，秘密的秘，秘密的密吧。很多时候我说我叫秘密，他们都说我不信任他们，最后掏出身份证一看，还真有人叫这么个名，天下奇葩无处不有。

杨爸爸和杨妈妈也停顿了许久，然后才算有那么点明白过来了，杨爸爸说：“对，帆子说过的，我给忘了。小秘，你看我们也没法请你到家里坐坐，要不你们下回休息天我让帆子带你来，到时我让他妈妈给你做几样好菜。”

第一回听人叫我“小秘”感觉怪怪的，要么叫我秘密，要么叫我密子，还真没人叫我小秘。也许我长的跟“小秘”这个词非常不搭吧。杨帆也不在家我自然要早点走的，跟两老人家也没什么好聊的，客套几句就走了。

回到自己的房里翻找起来，上次分手说的匆忙还没来得及把备用钥匙还给杨帆，回来后赌气的随手一扔也不知掉到哪个角落了。我将桌子椅子来了个乾坤大挪移，又翻箱倒柜了一番还是没找到钥匙。我这边好大一个动静把秘彦给招来了，他离毕业还差一年，现在正处在实习期，因为懒没找到合适的整天在家里玩游戏，我妈还任由他玩。老爸更离谱，说什么没找到合适的宁愿空着，等明年开春他去哪个领导那里送送礼，让秘彦去那里上个轻松一点的班，毕竟身体不好，不能累着。

他游戏期间是日夜颠倒的，现在被我吵醒了起床气大的很，一脚踢在桌腿上，骂道：“搞什么，不知道我在睡觉吗？”

我没理他继续翻找。

他蓬头垢面的在门口站了一会，问：“你找什么？”

“钥匙。”我使劲的把床往上抬，憋足了劲，“你看看床底下有没有？”

他慢悠悠的走进来，然后很敷衍的看了一眼：“没有。”

“你仔细看看！”我抬着重死人的床都快断气了。

他又扫了两眼依旧说没有，我姑且相信他吧。然后把床给放了下来，气一往下沉没憋住，“噗......”臭倒没有，就是有点尴尬。

秘彦刚开始还绷着没笑，不到两秒就笑倒在地上了。

“笑什么，你不放屁？！”我阴郁着脸，在这小子面前出洋相好失面子。

“跟轰天雷似的，最近火气很大啊。”

“又不臭你捏什么鼻子，响屁不臭，臭屁不响。”我懒得理他继续找钥匙。

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我苦苦找了大半个小时的钥匙没找到，等晚上回来在抽屉里随便一番，它居然就出现了，我简直想骂街。立马拿上外套冲了出去，好你个杨帆，就分个手搞的世界末日一样，等老子抓到了有你好受。

我想教训他的，可是没有机会了。

我打开他的房门时一股恶臭袭来，穿过小客厅房间里没人，被子散落在地，床上有酒有烟，气味大的很。我很不爽的退了出来顺着那股更难闻的味道来到了小小的卫生间，他的卫生间很小，蹲坑，一个小的洗脸台，剩余能转圈的地方可以用来淋浴。

打开卫生间那道门时就有一种非常强烈的预感藏在心头，其实从我见到凌乱的房间时我的预感就不好了，杨帆从来不会乱的。杨帆有一点洁癖，房间都整理的干净整齐，然而这次却乱的很。分手对他打击真的这么大吗？

杨帆倒在小小的卫生间里，赤身裸体，地上全是血，很多，很多，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血。血已经干枯了，有一枚小小的刀片，那是他刮胡子的替换刀片，这样的小刀片非常锋利。他的手腕上有个很深很深的划痕，我不知道他划了几刀，因为有些错综复杂了。

他白白的身体衬着红红的血，那样触目惊心，身体冰冷僵硬，维持着痛苦蜷缩狰狞的样子。我一下握住自己的手腕，没来由的腕部开始疼起来，好像有人在用锋利的刀片割我一样，很疼。

因为已经入冬所以还没有开始腐烂，却是苍白一片，僵硬如寒冰。

我不知道怎么报的警，警察什么时候来的，现场是怎么被处理的，我好像当机了，头脑一片空白。

我被带到警局配合调查，他们问了什么，我回答了什么，我不记得了。

我看到杨爸爸杨妈妈老泪纵横，问我为什么会这样？我不知道，我窒息的像要死去一般难受。杨妈妈哭晕过去，她只有一个孩子，现在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惨事情落到了他们身上，一夜间似乎满头银发了。

我喝了很多酒，很多，多的自己都记不住了。凌晨四点半我回家了，没有回自己的房间，敲响了秘彦的房门，他是个夜猫子这个点也许还没睡呢。

他喝着酒抽着烟通宵打游戏，很不情愿的给我开门。我一把撞进他房里，软泥一样倒在他的专属游戏椅上，拉着他一个劲的叫：“小彦，小彦。”

“你怎么了，喝这么多酒，疯了吗？”他皱眉看我，他皱眉的样子不好看，笑的时候好看。

我盯着他的电脑屏幕，他打的是CS，当屏幕里炸出血的时候我再也忍不住冲进厕所，哗啦啦吐到肠子打结，吐到胃抽筋，可我还是控制不住要吐。杨帆的血，那么多，在我眼前，我感觉我的手上沾满了血，我一摸脸冰冷的，掉下来的泪都是血色的。

“啊.......”我疯了一样大叫，像个频死的人紧紧的抱住秘彦，杨帆死了，杨帆自杀了，是我害死了他！！

显然秘彦也被我吓坏了，抱着我。我一个劲的往他怀里钻，抱的两人密不通风，抱的两人都开始疼了。

“帆子......死了。”不知过了多久，我哆嗦的身体终于有点安静下来了，黯哑的声音说着这个残酷的事实。

他没有说话，他只见过帆子一两面。

“三天前我跟他分手了，然后他就死了，是我害死了他。”我说，泪再次控制不住的掉下来，我都不知道原来我有这么多泪可以流，我竟软弱到这种份上，清醒后我厌恶死了那时的自己。

他搓着我肩背，因为冷或者因为恐惧或懦弱，我发着抖，他觉的这样能让我暖和起来，他说：“不能怪你，爱本来就是难以辩论的东西，即使男女之间也常发生这样的事，更何况你们。”

我跌跌撞撞的要站起来，他便使了全力的架起我，到了床上他用被子将我裹紧。可我要的不是被子，我要的是一个真实的温度，人的温度。杨帆尸体的冰冷让我忘不了，那种死寂的冷，寒入骨髓的冰。我像个孩子甩开了被子再次投进了秘彦的怀里。

我一直是让人投进我的怀里的，那个时候我只想被人抱着，让人娇惯我。他没有扔掉我，尽管他的那些“战友”一直在呼叫他，他也没有去。最后我整个人被他抱在了身上，像抱孩子那样。

他身体的热源不断的传过来，我的手忍不住摸进了他的衣服里，停留在他胸前，一直不知道他身材竟然这么好，虽然瘦却有肌肉。

“哥哥。”迷迷糊糊间听到小彦在叫我，青青的草地上蹒跚着脚步，摔倒了哭着喊疼。

我跑过去抱起他，把他抱在怀里，给他揉摔到的地方，其实一点淤青也没有，他就喜欢我这么揉。我边揉边说：“小彦乖，不哭，哥哥疼你。”

小彦真的不哭了，抱着我的脖子，年幼的我抱他还是有点吃力的，但还是努力抱起来。他靠在我胸前，喜滋滋的。我也喜滋滋的，小彦真可爱。

抱累了抱不动了，手上一滑脚上一摔小彦飞了出去，我急的大喊：“小彦！”

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脚，我以为是小彦满心欢喜的低头去看。一看之下吓的我双腿发软跌坐在了冰冷的瓷砖上。

那是一只血手，满手的血。沿着血手看去，一张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气，唇也是白的，血手很冰，冰的我全身起寒。

“秘密，我冷。”

我连呼吸都不会了，捂着嘴，瞪大了眼，杨帆！！他来找我了，他是来报仇的吗？他一定恨我，毕竟是我导致他自杀的。

杨帆想站起来，可是他的血都流光了根本站不起来，他瞪着血红的眼看我，用着祈求的语气求我：“秘密，帮我。”

我贴着墙起来，腿抖的都不是自己的了，我想去扶他可怎么也扶不起来，他太重犹如泰山，他又太轻犹如弱柳。我的手上也沾满了血，血神奇的沿着我的手臂往上爬，一路爬到肩膀爬到脖子爬到了脸上。

我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满身的血，连眼睛里都是血，血珠子从眼睛里不断的滚出来，我吓坏了。我张口呼叫，发现嘴里不断的涌出血，像哈喇子一样控制不住的流。喉咙里很腥甜，全是血，堵在那里让我说不出话。

我惊恐的去看杨帆，他正直挺挺的躺在地上看我，那双没有一丝生命气息的眼直勾勾的看着我，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笑，类似于报仇成功的得意的笑。

我气急了，我没杀你，你为什么要来杀我，我不爱你了跟你分手了就有罪吗？你承受能力差自己了结了自己，能怪我吗？

我紧紧掐住他的脖子，他依然在笑，一动不动。我在他冰冷死白的脖子上留下深深的手指印。

我被警察带走了，他们说我杀死了杨帆。我说杨帆是自杀的，他们不信，因为我在现场留下了太多的罪证。我连法庭都没上就被判了死刑。我站在死刑场上，我吓的双腿发软，这不是跟电影里一样吗？

戴着面具的刽子手提起枪，咔嚓一下上膛，我看见子弹从枪管里飞出来，快速的朝我飞来。我大喊大叫，我不是杀人犯，我不是！

“哥，哥！”

我看见秘彦的脸，他长胡子了，浓浓的密密的胡渣，长开了的英俊的脸。我以为自己还在梦里，有多久没听到他叫我哥了。

他见我有些醒了取下我额头的毛巾说：“你发烧了，一直说胡话。”

喉咙里又干又涩，我说不出话来，脑袋几乎要炸裂开来，疼的我无法思考。昏昏沉沉我又睡了过去。

今夜我不安宁，你呢？

我是秘密，祝君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