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凄凉的丧礼

杨帆的死大大的刺激了我，夜里总是噩梦连连。他躺在血泊中的样子时常从我脑里窜出，即使过去很久了我也没法忘记，他用这样的方式让我一辈子记住了他。那个时候我恨他，为什么这么自私，然而最自私的那个是我才对。

在这场如同鸡肋的恋爱中，他没有做错，归根结底都是我的错，我的自私，我的不愿付出，还有我的花心造成的。

我不想对他忏悔什么，因为都没有意义，他听不到。

他的葬礼看起来很凄凉，倾盆大雨，从前天夜里开始下雨，一直不间断的下了整整一星期，而出殡的那天更是凶猛，天漏了。

那是个年轻的生命，他不能像老人去世一样的停留太久，有人说这种自杀的应该快点入殓，这样他的灵魂就不会太孤苦，到了下面也是个有主的鬼。所以从发现他尸体到入葬只用了一个星期不到，速度快的让人不敢相信，也同样不敢相信他走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最悲惨的不是送，而是不能送。他没有兄弟姐妹，没有人为他扶灵，因为是自杀所以旁系的亲戚都不想要自己的孩子为这样的人扶灵，所以遗像就跟着灵车。他也没有什么朋友，而我有幸成为“朋友”之一，跟着灵车走。

深夜灵车开往殡仪馆的时候，我看见杨爸爸杨妈妈哭晕过去，他们只有年过半百此时却苍老的跟百岁老人无异，在场的人无不落泪，因为那是个年轻的生命。可造成这一切的祸首是我，要不是我招惹他，他也不会爱上我，要不是我不好好珍惜他，他也不会变得多疑极端，要不是我冷淡的说分手他也不会伤心欲绝的走上自杀的道路。而我有什么脸面坐在他的灵车里？

“二号坑，杨帆。”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这么喊着。

然后盖着白布的尸体就被抬了进去。

一号坑前站着几名四五十岁的男女，他们相互扶持着，泪意涟涟，女人都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我听到了一些，一号坑里是他们的母亲，享年87，寿终正寝。再看二号坑，只有两个人，我跟他家的一个亲戚，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推举上来担这样的责任，但我也不想知道原因了，也只有这么最后一程了。

一个尸身进去一堆白骨出来，看到那堆白骨的时候我终于控制不住的哭了，可是很快就被工作人员给制止了，他们说万一泪落进骨灰里是不吉利的，那人会走的不安的。没有烧的太绝，留了几根骨头清晰的看出是大腿骨，其余的就是白灰。那么重变成了那么轻，那么大变成了那么小。

紧紧的抱住骨灰盒出来了，外面铺天大雨，吹打班有气无力的演奏着。

天稍稍一亮就出殡了，没有大排场十分冷清。雨幕里就只有那么几辆车，按习俗所有长辈都不能送行，只有平辈或晚辈，我第一次看见这么冷清的场面，心里酸楚到了极点。

幸好到了墓地雨小了，可是鞭炮之类的东西根本燃不起，这也就算了，连最基本的香烛都点不起来，小小的墓室里灌进了雨水，骨灰盒只能呆在水里。场面很混乱，想办的好看一点都不成。在场的人分不清雨水还是泪水了，丢了雨伞尽量让墓室看起来干燥整洁。好不容易忙完，谁也没有说话，就连吹打班也不吹了，安安静静回了灵堂。

我长这么大以来这是我见过的最潦草的葬礼，杨帆用他的死让我记住了一辈子，我第一次好后悔为什么不珍惜他，其实他挺好的，什么都听我的。而我就是一把贱骨头，越对我好越不珍惜。

我回了家，妈妈给我捧上一大碗姜汤，我又一次像个孩子一样扑倒她怀里哭了，这几天我是如此的脆弱，动不动就掉眼泪。我又想起杨帆的眼泪，我好想他再对我哭，我想跟他说我在乎你的眼泪了。但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内疚在作祟，因为他的眼泪对我没有用了。生前我没为他流过一滴泪，生后他又怎么会接受我这虚伪的眼泪呢？

我看见妈妈放在一旁的毛线衣，藏蓝色的，所有的部分都已经打好，只要缝合起来就可以了。我失神的看着毛衣，然后把他拿起来。

“这是你要我帮你打的毛衣，你说送朋友做生日礼物的。”妈妈说。

是了，我对老妈说过这话，那时我还想着给他一个惊喜，让他开心一下，然而我连两个月都熬不到就迫不及待的跟他提出了分手。

我就像没有气的皮球，声音都带着明显的漏气声：“用不到了。”

“怎么就......你是说......”老妈看着衣服，她一定觉得这毛衣很晦气吧，衣服还没织好人却先走了。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什么话都没说。她的表情很难过，因为她也是个母亲。

因为这件事的打击，我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个多么渣的人，我不想再骗任何人了，好辛苦，我想告诉他们我的喜好，并虔诚的希望他们能接受。

葬礼后的第三天我找到了思琪，我告诉她结束吧，太累了。

她很安静，连她胸口的蝴蝶也不那么生动了，死气沉沉，她问：“怎么跟叔叔阿姨说？”

我疲倦的抽了一口烟，烟好像越抽越厉害了，沙哑的嗓音听起来像被抽坏掉了：“我会解决的。”

她没有再说什么。

“你跟那个辣妹怎么样了？”

她这才露出一丝笑容：“挺好的。”

“那就好，你可不能学我了。”我提醒道，因为我们两的本质其实都是一样的，没心没肺，及时行乐，总的来说就是一个字：渣。

她点点头：“我知道，你也振作点。”

我抽完最后一口烟道：“我现在孤家寡人了，近期内不会有那份闲心谈情说爱了。嗯，走了，有空再联系。”

她说：“我约了她。”

“明白。”然后我就走了。

离开思琪后我浑浑噩噩的来到了杨帆曾经的出租房附件，人总是容易犯贱，好比此时的我。此时的我有一种猫哭耗子假慈悲的感觉，因为我不爱他，可我的脚却带着我来回顾我们的曾经，矫情的我全身冒出鸡皮疙瘩。

那个胖胖的房东太太一看见我就十分凶恶的过来说：“都是你们，现在我房里出了人命，又搞的人尽皆知，现在还有谁敢租我的房子。他有病，你就带他看医生啊，死在我房里算怎么回事。”

我没有理他，关于杨帆有病这事我也是刚知道的，警察在勘察现场的时候发现了治疗抑郁症的药还有病历。那天我被带回警局，那是我第一次坐进审讯室，虽然他们态度还算不错，但那气氛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他们无非问我跟杨帆的关系，还有他最近有什么反常表现。在他们答应不会泄露隐私后我才事无巨细地告诉了他们，我说：“我真不知道他有抑郁症，他要是有我就不会这么刺激他了。”也许也不会轻易的说分手之类的话了，弱者总会引起同情。

最后警察道：“如果还有需要我们会再次找你，请随时开机。我看你也很累了，先回去休息吧，节哀。”

我点点头，然后跟鬼一样飘了出来，在夜市里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喝酒，闷酒醉人，幸好我还记得回家的路。

我是秘密，祝君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