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说话，不睁眼，不进食。

三个不被我贯彻的淋漓尽致。孙灏拿我没办法。我什么都没法去想。脑袋一片空白。我想醒，醒不过来。还是让我呆在这虚无的梦幻之中吧。母亲温柔的笑，父亲宽大的手掌，孙灏宠溺的眼神。我不想醒，也不愿醒。醒来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为什么还不醒。”孙灏眼睛里充满血丝。

“这要看病人自己是否愿意醒了。全身已经检查过了，除了手腕及脸上重伤外。其他只是轻微烫伤。脑袋也并没有经受重击。”例行检查的医生这样解释。

孙灏愁眉不展，心还是提着。

几天下来，人瘦了一圈。

秦屿也是，蹲守在医院，不曾离开。孙灏曾让他先走，他不愿意。

孙灏在收费处交药费时，撞见了陈晓。以为他有什么事，聊了两句。回头却看到了陈方正。他转身就走。孙灏一急跟了上去。跑到一半，医院的屋顶旋转了起来，周围的人扭曲着身体。暖流从鼻孔流了出来。他用手拼命捂住，血又从指缝溢出来。陈晓惊叫了一声。

人群慌乱，陈方正准备踏出大门的脚停住了。那一声惊慌的孙灏，以及重物匝地的闷哼声。让他回过了头。

他看到，孙灏倒在地上。那一刻，他觉得心都快不跳了。他以为他的心不再会为孙灏跳动的，他以为。

“医生，他到底得了什么病。”

陈方正坐在桌前询问。

“你是他什么人？”

“我…”陈方正迟疑了会，“我是他男朋友。”又坚定的说道。

王医生了然的点了点头，他并不歧视这种关系。反而佩服眼前人的勇气。他开口，“你要做好准备，病人的情况并不乐观。”

陈方正走回到孙灏的病房，呆呆的望着他安静的睡颜，耳畔回响着医生让人绝望的话语。

“马凡·氏综合症，（marfan's syndrome）又名蜘蛛指（趾）综合症，属于一种先天性遗传性结缔组织疾病，为常染色体显性遗传有家族史。主要表现为骨骼，眼和心血管系综受累，心血管当面表现为大动脉中层弹力纤维发育不全，主动脉或腹部主动肿瘤。主动脉扩张到一定程度以后将造成主动脉大破裂死亡。发病率约0.04‰～0.1‰。”孙灏就是这0.1‰。小的可怜的概率。

为什么会是他，陈方正垂下了头。

一直跟在旁边沉默不语的陈晓突然开口。“其实，他是一直爱你的。那天的事是一个误会，他只是为了躲你。现在想想怕是他早就知道病情了，才会想离开你。”他笑笑，原来自己早就放下了。才会这么容易说出口吧。他看着孙灏越发清瘦的脸。

这样的感情，他也会拥有吗？陈晓突然羡慕了起来。

孙灏哼了一声，慢慢转醒过来。

陈方正俊逸的脸跳入眼帘时，他吓了一跳。随即又冷静了下来。眼神也冷了。

扯掉针头，掀开被子。

陈方正手疾眼快的拉住了他。

“我们不闹了好不好。”他低低的说，眼前的人哪怕得了重病，哪怕随时会死，还要这么折磨他。可是他却情愿被折磨，甘之如饴。

“我没有。”孙灏一愣，下意识反驳。

“我们有病就治，好吗？会好的。”陈方正将孙灏圈在怀里。

孙灏从来没看过他如此的低声下气。神情恍惚，嘶哑道。“好不了了，我好不了了。”

陈方正将他抱的更紧了。

“我好不了了，你走吧，等我死后，不，现在你可以再重新去爱另一个人了。上次和你一起在广场放鸽子的女孩就挺好，别辜负了人家。人不可能一辈子只爱一个人的。”孙灏缓缓地说，像交代后事般。陈方正不喜欢这种感觉。

“你真的好残忍，好自私。”

孙灏不再开口。任由他指责。

“那戒指呢，你又为什么找回来。还戴在身上。你又放的下吗？”

因挣扎敞开的衣领，珀金的光芒在闪现。美好而温暖的光芒。

“我等着还给你，我不喜欢欠人东西。我们不要再见了。”孙灏取了下来，塞回到他手里。一点也看不出留恋的样子。也看不曾经苦苦寻找的样子。他竟如不在乎一般。

他推开门，从他的视野看过去，医院的白墙。发着光。冷光。

陈方正，紧紧握着戒指。失声痛哭。看着孙灏头也不回的离开。

一步一步的离开。

他抓不住，他消失的背影。

他留不住，他消失的笑容。

他挽不住，他消失的温暖。

孙灏背对着他，心如死灰。无动于衷他的泪流满面。

离别的伤痛，已经发不出声来了。

我们之间阿，其实不需要那么多爱与不爱的。我爱不爱你，早已不用语言来说明。我爱不爱你，不像那样的冠冕堂皇，惊心动魄。就像这样，安静的。

就像这样，爱你。深入骨髓里，将随黄土掩埋。

就像这样，爱你。莲花般的少年。默默体验血的温泉。

就像这样，与爱情相恋。

就像这样，落入深渊。

接受深渊下，的洗礼。尽管千般万般不愿意死去。谁又愿意这样仓促的死去呢，他还未看腻阳光的温暖，未接受爱情的甜蜜。

孙灏从喉咙里发出悲哀的笑声。暗自吞下苦痛。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蓬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如果我们不曾遇见，是不是就不至于让人这么绝望。

可是让我选择，如果我们不曾遇见，那还不如就这么绝望下去。

眼泪，打在紧攥的戒指上。灼热的几乎烫伤了他。

陈方正知道，他已经经不起等待了。他们经不起等待了。

孙灏已经是晚期了。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再犹豫，再挣扎了。

他已经快死了啊。他爱的人快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