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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佚尘六岁,目睹了白南这座新城又作废墟的模样。 尧景懿八岁,跪在他父亲的书房外,隆冬的大雪将他没成一个雪人。 这两人躲躲藏藏,挨着漫长的春秋。 这年佚尘二十二岁, 尧景懿二十四岁。 光阴打磨得人心中发痒。 复仇的夙愿像是月光下织好茧的毛虫。 已睁开眼睛。

    第二十六章

    小说: 作者:沿一 字数:2015 更新时间:2019-09-22 01:51:55

    只两日,阮西失守的消息就传进京城。

    传信人带着伤,连人同马,跌落在地,虽然口齿不清,寥寥数语也能让人感到时局紧张。

    君影来报时,尧景懿和佚尘坐在后花园,正研究那颗早开了花的玉兰。

    “阮西既失守,你猜他接下来会走哪一步?”尧景懿并不紧张,像是说句玩笑似的,转头问佚尘。

    “南下。”佚尘想也没想,就回话。

    尧景懿点点头,“阮西西面过了燕南便是越岭,过了越岭就是白南,都是带刺的主,驻军不久定会出兵讨伐,北面更是碰不得,只得南下了。”

    佚尘挑了挑眉,附和点头。

    “这回便好了。”尧景懿突然笑了笑,手指敲着石桌,语气轻快。

    佚尘抬头望着尧景懿,对上他笑盈盈的眸子,又倏地低下头。

    “你还记得顾垠宇吗。”尧景懿问。

    佚尘点点头。

    “有一位友人受我所累,在梵蒙边界中守了快三年之久,如今风头已过,我正想着请顾垠宇替我想个法子,看能否将他调职。”尧景懿站起来,走到那株紫色的玉兰跟前。

    “王爷的意思?”佚尘歪了头。

    “他生长于阮西,对当地极为熟悉。他父亲荣征曾出任阮西布政使,父皇登及不久,就以荣征年事已高为由,免去了职务。他那时刚要入京任职,父皇一道令下,他连城门都没入,便又匆匆赶往塞外。”尧景懿低下头,细细看了看那兰花蕊,不经意似的。

    “我记得荣征是是英华党一派。”佚尘微抬高头。

    天上的流云被风吹起,像是汹涌而至的白色浪潮,只要轻轻拉了闸,就没人能逃。

    尧景懿从玉兰树前折回来,没有接话。

    “王爷前日与顾垠宇争那个女子,是为了这位友人。”佚尘接着说。

    他的语气迟缓,像是发问,却又已知晓结果。

    “顾垠宇为人刚直,少理是非,若想撼动这块顽石,必要往他的最痛处一剑击中,才有谈资。”尧景懿端起茶,望了佚尘一眼。

    佚尘颔首,缓缓皱起眉。

    尧景懿看着佚尘的反应,他笑了一声,很轻。

    他莫名的忆起自己在白南和佚尘逛灯会时,在橘颂桥边,他伸手拉住快跌入河中的佚尘,那时佚尘也是眉头深锁,像是做好准备任自己跌入河中。

    这个毫无意义的细节,忽然变得生动鲜活,仿佛他的手掌还残留着那时佚尘的手腕带来的冰凉触感。

    “王爷在笑什么?”佚尘抬头。

    突然的四目相接,却让两人的目光失去焦点。

    “笑你,总蹙眉,负了那双明亮的眼睛。”尧景懿倏地转开头,说道。

    佚尘没想尧景懿会这样回话,他眨了眨眼,也转开头。

    两人又望向那颗玉兰树。

    “照王爷的意思说来,王爷的这位友人是英华党人士的后代,恐怕轻易不能调动。”佚尘说着,稍稍坐直了身体。

    “我想顾垠宇会尽力而为。”尧景懿有些不悦。

    一直以来,他都在避免谈及往事。但讽刺的是,谁人不是往事而活。

    阮西英华,曾是文人墨客聚集之地。

    才人辈出,商贸繁盛。

    太祖入关后,为笼士心,亲自督建英华书院,甄选官员。

    数年间,集英才豪杰无数,前来慕名求学的士子不绝。

    梵四十八年,太祖崩逝,洪宣继位。

    洪宣帝重武轻文,又多任用宦官,喜游猎,而轻朝政。朝臣忧心忡忡,屡次上疏谏言未果。

    洪宣三年年初,大学士秦错及各部官员再次联名上疏谏言,直指洪宣帝任用奸佞小人,不肯亲近贤臣。

    洪宣帝大怒,将群臣罚跪于午门。

    秦错廷杖二十,打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校尉将他拖到午门前,接着罚跪。

    那个冬日的黄昏,京城突降暴雪,残阳照射着黄色的琉璃瓦,紫禁城的朱门起,朱门闭。

    只能听见太监尖刺拖长的音调,高声喊着:“打。”

    校尉便沉着脸,将大木棍在空中抡起半个圆,重重打在受刑大臣的臀上。

    六部二院,一百二十一位官员,在寒风瑟瑟中跪到第二日天明。

    秦错没能挨到天明,他身上的疼痛在大雪的覆盖中逐渐麻痹,失去知觉。

    同一日,英华书院的士子举着幡在英华大街上游行,批评洪宣的词赋在街角巷尾传唱。

    这些士子得到当地豪绅巨室支持,荣征也睁一眼闭一只眼。

    洪宣下令捉拿这些士子,查封英华书院。

    阮西总督出兵,将英华书院翻了个底朝天,连门前太祖亲提的金字匾额也被人趁机偷了去。

    英华书院虽然封了,人也抓了不少,但在这里聚集议政的士人却越来越多,气氛也越来越烈,大多数,都是反对任用亲近阉人,重武轻文的。

    后来就以地方名,称这一派为英华党。

    洪宣帝下令肃清,荣征年事已高,又是两朝元老,便没再追究。

    “荣征其实并非英华党一派。”尧景懿深吸了一口气,“不然父皇不会轻易放过。”他语气虽平和,脸上却越发有惋惜之色。

    佚尘点了点头,睨了一眼尧景懿,没再发问。

    风吹得厉害,吹散了玉兰的花瓣,在半空中打旋。

    尧景懿抬起下巴,笑了一声,“你我都是为前人的孽活着,倘若这孽还尽了,这人生岂不没了趣儿。”

    “真到那时,便生死随梦吧。”佚尘捧着茶碗,眯着眼,吸了吸鼻子。

    佚尘觉得,尧景懿的笑里有些伤怀。

    大概是因为,彼此都曾失去或重要,或深爱的人。才能从对方的只言片语中,感受到微妙的失落。

    那些人或是突然离去,亦或是自己放手,终归只留下了些只有夜深才能殇的念想。

    而独活,如同苟活。

    佚尘转头,望着尧景懿的侧脸。

    没来由的,他第一次从这张脸上看到了坚毅。

    安慰的话,最是无用。

    不如相顾无言。

    佚尘低头拿起桌上的茶壶,替自己添茶,又伸长手臂,替尧景懿添了些。

    尧景懿转身拿过,仍望着园里的那棵紫色玉兰,不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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