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始学正字
小说: 重生之翰林风月 作者:扶风浪笑 字数:2670 更新时间:2019-09-21 10:10:12
所谓冤家都是这样路窄的——他这才迈出两步,谁知那边赵凛也正好从右暖阁而出,看见他了,毫不吝啬地赠送两枚大白眼,下巴抬得老高地转身走了——宋晏白嘴角一抽,死小孩,也不知道谁教的。
他跟在奉茶太监后头,没走两步就看见一道熟悉的清瘦身影站在案前,将一对白玉镇纸压住了铺于宋晏白那张桌案上的宣纸。
“兄、兄长?!”
也难怪他这么惊讶,还不到期满赴职的时候,宋晏清本不该出现在这里。而且在原著里,宋晏清最后还是回了翰林学士院,因为种种原因,并没有给他当老师来。
宋晏清闻言回头,冲他笑了一笑,道:“你还从未离家过,我有些放心不下。”
看过原文,也在窗柩下头听过,宋晏白自然知晓他哥哥有多不情愿穿上官服踏入朝堂,因此也越发感到愧疚起来。
在他这么一副小少年的面孔之下分明是一个成年的灵魂,他深知将来所有的事都要他独当一面,因此并不十分将此事放在心上。却没想过,在大哥的眼里,阿白却仍然只是那个缄默而软弱的孩童,皇宫里人心深沉迫仄,不是这么个不知世事的十余岁少年能看透的。
他也不知当年父亲病榻之上挣扎坐起,紧扣住宋晏清的手腕留下的那句“长兄如父”,也尽留下了沉甸甸的牵挂和责任。
宋晏白还想说点什么,皇子们休息的时间却是过了。
只见赵昂走过来时在几个小孩的推搡中脚下打了个趔趄,踉跄两步跑到他身边,一下子歪进了他怀里。
小家伙头一抬又看到了宋晏清,登时眼睛一亮,又好似不大好意思扯开嗓门叫对方,“哎呀”一声,便含羞带怯地圈住阿白的腰,眨眨眼捂着嘴笑起来,笑了两下又似乎非常难为情,登时把红扑扑的脸埋进了他的衣服里。
宋晏白:“……”
啊,他一瞬间好想建立个闲聊群把各处的重生者都拉进来问一问,你们家的太子殿下也是这么天天卖萌的吗。
前世的宋白四岁就开始跟着一个姓庾的老师学习书法,庾老师长寿得很,算起来这时候也正好到了期颐之年,一支笔杆握了九十余年,笔走龙蛇,那一手字非常淳古大气,洒脱自然;用其原话来说就是“我从前脑子笨,不能一心二用,注定从一而终,所以这辈子和书法磕上,就无法顾及别的东西了”。
他当年并不知晓老先生名气多大,听说他们省书法协会主席是庾老师外孙的时候还直说不可能吧。
不过现在的宋晏白却是十分感谢他老爹能花大手笔请了这个师父,再加上这具身体尚且带着宋晏白本体的许多行为习惯,他模仿起本体的书写还不算太吃力,悄悄练习那么久也算略有小成,与本体相差不大。
就是那点不大的差别多半都是家里人能察觉,但他们也多半会把原因推到“失忆症”上,不必过于担心。
宋晏白不免有些沾沾自喜,顺手捏住宣纸一角搓了搓,啧啧,这宫廷用纸就是不一样,洁白坚韧,薄厚均匀,入手如软缎,这还只是打打草稿的练习用纸呢。
每宫每殿的份例中都包含了文房用具,堂中几位皇子早在集中讲课开始之前就由资历够高的中庶子私下教授过基础的诗书礼乐,为的就是能在课堂上高人一头,令先生青眼相待。
所以到了现在,数来数去就数赵昂年纪最大,资质最差,啥也没学,事事抓瞎。
好比这会儿,其他的人都能按照先生所说的擫、压、钩、格、抵,正确执笔,在纸上写下个横竖撇捺;唯独赵昂抹了满手墨,糊了整张纸,一横歪到天边,一竖抖成波浪,还丁点儿不知道自己做得不好,歪头靠到了宋晏白的手臂上小声嘟囔起“好累哦”,害得宋晏白手一顿写歪了一个字。
“别闹。”宋晏白抬了下手臂示意对方把头挪开,可惜小傻子还没反应过来,他哥已经从案上取过了戒尺。
宋晏白当即一呆。
可宋晏清并不直视他,只垂眸将视线落在他的衣襟上,冷声道:“伸出手来。”
这话是面朝着太子眼看着胞弟说的。
别说赵昂,连宋晏白也是一愣,他只想到哥哥怕自己应付不来宫中生活才来的,却没想到哥哥也是这样铁面无私。他带着两分怨气瞄了眼那罪魁祸首,认命地把手掌摊平了递出去。
宋晏清不给面子:“右手。”
宋晏白换了手,干脆闭上了眼。
一下、两下、三下……
赵昂身为太子,就是做错了先生也不能打罚他,只能伴读受苦了,因此他只能抱着宋晏白的腰,听着那戒尺落到他家阿白细皮嫩肉的手心的啪啪作响的声音。
赵昂眼里噙满了恼恨的泪水,看着小模样是既恼清叔半点情分都不讲,又恨自己如此不争气。
宋晏白倒是不甚在意,痛是痛的,但埋怨的资格也是没有的,日后一定要好好监督着胜儿练字了。
他胡乱想着,眼角无意间瞥到站在一旁的赵凛,几个皇子没见过这阵仗,都被吓得一愣一愣,只有赵凛两根拧得老紧,仿佛扯一扯就能打个结似的。
怎么着,宋晏白撇撇嘴心道,还嫌打得不够重吗?
足足在他手上印了二十道又红又肿的尺痕,宋晏清才收回手,道:“学问伊始,正字。字若不正,何以正己?贵为皇子,却在课上歪歪斜斜、昏昏欲睡、敷衍了事,又成何体统!”
他这一番话说得重了些,但几个小皇子都不敢反驳半句,撇去他当任淇奥侯的名头不说,单论他皇子讲师的身份,这几句话也是说得的。
赵昂抽抽噎噎道:“我知错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宋晏清放下戒尺,道,“今日便到这里了,殿下们请各自回宫吧。”
一个个都没想到看着颇严肃的游先生原来没什么脾气,而一脸温润的宋先生打起人来倒是毫不手软,年纪尚小的皇子们纷纷疾步而走,赶紧逃窜出去。
宋晏白喏喏地叫了声:“兄长……”
“你也去吧,”宋晏清拉过他的手极轻地揉了一把,道,“课上完了,不要在此逗留。”
宋晏白感觉到他往自己袖子里塞了个东西,心里一紧,继而明白过来,拉着小太子弯腰行了学生礼,这才出去。
回到东宫,宋晏白趁着大家都在准备午膳,躲进寝居把东西从袖子里摸出来,一看,是个纸团。哥哥写的东西不多,就两点:不可逞一时之快,绿舒之外不可信。
他边把纸条放烛台上烧了边捉摸着他哥前半句话的意思是不是在说他顶撞三皇子那事啊,这传播的速度也太快了吧;过了会儿又开始想绿舒,她该不会是兄长培养的什么亲信吧?那进宫之前怎么兄长没跟他交代此事呢?
……以至于用膳时他坐在桌前,眼睛却一路盯着进进出出摆放菜品的绿舒。
绿舒仄了仄手腕让门外端着托盘一字排开的宫人们退下,最后恭立于桌旁,不紧不慢道:“公子还有何吩咐?”
宋晏白瞄了眼在门口垂手候着的华公公,含糊道:“啊……没什么事,一会儿你能往太医院领点药回来么?”
绿舒忍不住露出点笑意,很快又敛了回去,点头道:“奴婢记下了。”
宋晏白颇觉丢脸地捂住额头挥挥手,让她出去了。
那二十下打得是真疼啊,他握筷子都有些不方便,勉强夹了两嘴面前的菜,一扭头却见这小太子一口没动,光是眼泪汪汪地盯着他了。
宋晏白,无奈地:“胜儿吃啊。”
赵昂哭出了声:“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没用……”
宋晏白放下筷子道:“你知道我大哥为什么打我么?”
“因为、因为不能打我……”
靠,还挺明白啊。宋晏白歪了歪嘴角,道:“是因为你做得不对!你现下可晓得哪儿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