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谢春旧阁
小说: 重生之翰林风月 作者:扶风浪笑 字数:2743 更新时间:2019-09-21 10:10:12
赵昂眨着圆溜溜的猫儿眼望着他。
“我太笨了,写不好字。”
“不对。”
“那是为何?”
“……”
“噢!”赵昂突然直起身子,一副震惊又受伤的样子,“定然是清叔不喜欢我了!”
宋晏白没憋住一掌拍他脑门上,还让自己疼得嘴角一抽:“胡说八道,他今日说的话你都忘记了是吧。”
“没有!”赵昂辩驳道,“清叔打了你之后说‘学问伊始,正字,字若不正,如何正己?贵为皇子却在课上歪歪斜斜、昏昏欲睡、敷衍了事,成何体统’……我、我记着呢,只是没听明白。”
宋晏白没管赵昂是哪里不明白,先愣住了,好家伙,复述得一字不差,就连他哥说话的语气表情都能重现出来。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过目不忘?
好嘛,主角就是主角,随随便便都能开个金手指;哪像他啊,屁都没给他放一个。
这更加坚定了宋晏白抱住大腿的决心,……虽然目前他的金大腿磕坏了脑子。
他支起下巴锁眉沉思,把盯着糯米甜藕流口水没忍住捏起筷子的小家伙端详了半天,思忖道:“合着你不傻啊。”
奋斗好一会儿终于用筷子戳进藕孔中挑到小碟子里的赵昂忙着吃,心不在焉道:“我本来就不傻!”
宋晏白急于求证赵昂这个“过目不忘”的本事的精准度以及持久度,等菜肴撤下就拉着他直奔藏书阁。
他一连挑了《中庸》《大学》《礼记》,让赵昂跟着他一句一句地念,末了再挑出来提问。
“子曰:舜其大知也与——”
“舜好问以好察迩言,隐恶而扬善,执其两端,用其中於民,其斯以为舜乎。”
“所谓致知在格物者——”
“言欲至吾之知,在即物,而穷其理也,盖人心之灵,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
…………
这项机械性活动持续了大半个时辰,赵昂终于崩溃地趴在书架上哀求道:“阿白,我要解手!”
“啊,去吧。”宋晏白几乎惊讶到不能言语,也需要个独处的空间来好好思考,因此不再继续,轻易放了人。
赵昂一溜烟就跑没了人影,宋晏白却久久不能平静。
好家伙,原著里可没说主角还有这能力呢。
而且这东宫之中的人似乎都有一种默契,对太子痴傻的事情三缄其口,仿佛也没人知道他们的傻太子还有这等能耐。是确实不知晓,还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看来得向绿舒好好打听一下了。
既然她是兄长的人。
下了决定,宋晏白一身轻松,这才想起来,赵昂这个手解得有点久啊。
“准是又扒拉进草丛里捉虫子玩了吧。”他啧了一声,抱起几本要借阅的书,跟守门的公公打了声招呼,就匆忙去找那个不省心的了。
……
——宋晏白第三次绕到文渠阁的守门公公面前,在对方莫名其妙的眼神中淡定地路过之后,他终于发现,他把太子殿下给弄丢了。
他才来了几天啊,对皇宫不熟悉,却又不敢说自己弄没了赵昂,只能退回去,从怀里摸了个荷包塞进守门公公的手里,托他换班之后帮忙把这些沉重的书籍送去东宫,然后含糊其辞地离开了,跟没头苍蝇似的到处寻找。
“当——当——”
每至申正,宝相寺的大钟都会准时敲起,声散皇城,响彻云霄。
完了,这个点该去校场的,可他连赵昂的尾巴都没瞧见呢!
宋晏白两眼一抹黑。
暂时也管不了校场的杜将军了,宋晏白沿着路越走越远,只觉阴森之气也愈来愈重,平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想着赵昂应该不会跑来这地方玩耍,正欲原路返回,回头一看却发现早已迷失了来时路,环顾四周,桐荫落下,草色莽莽,不远处一座宫殿伫立于夕阳之中,显得寂静而落寞。
“谢春阁……”
这地方挨着后宫却并不在后宫里头,当然差不多也有点冷宫的意思。
里头住着的可是重要人物呢。
宋晏白打算找个宫人问路,他朝那个方向小跑了几步,才踏到里头,就见着一个老嬷嬷提着食盒从拐角转了过去,便也连忙跟了上去。
那嬷嬷步子碎而快,转眼就进了屋,把菜肴一道道摆上桌,扭头唤道:“夫人,该用膳了。”
宋晏白想起自己这是窥见了什么宫中辛秘,也不敢出声询问了,默默地蹲在墙角。
只听里头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一个面色苍白双眼微吊的女人披散着头发就出来了,紧接着又见那嬷嬷拢了拢女人的头发绾了个十分随意简陋的髻。
嬷嬷微垮的嘴角透着点嫌弃,垂着目含着胸道:“您道奴婢方才在这儿瞧见了谁?”
女人没回答,脸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安静地坐到桌边,也没有等嬷嬷给她拿湿巾擦手,只是抓起筷子不断地夹着面前的那盘菜:整个过程非常僵硬机械,要不是她的眼珠间或一动,宋晏白几乎要以为她是假的了。
看来老嬷嬷对这些事是习以为常了,把那盘小白菜推远一点,再把红烧肉推到离女人最近的位置,只管自己说:“您一定猜不到。”
“是太子殿下。”
提到了赵昂,宋晏白心里惊雷乍起,身子略略向前倾,很想知道她们接下去会说什么。
女人仍是没有什么反应,一筷子一筷子地吃着饭。
嬷嬷退后两步杵着,拍了拍袖子,道:“如今真是痴透了……”
宋晏白又等了会儿也没见她们有别的交流,想是也就如此沉默下去了吧,他静悄悄直起身子准备去这边别的地方找赵昂,谁知才站稳,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筷子落地的声音,吓得他身子一歪差点跌进去。
他透过窗户纸又看了看,那个女人好似竟也直直望向了这个被捅破的小孔,然后面无表情地用食指敲了下桌沿。
那老嬷嬷显然是没注意到宋晏白的,还在说着“好端端发什么疯”之类的话,他心惊胆战地逃离了现场,走了老远终于缓过一口气来,却思来想去也不明白那女人到底发现他了没,那个动作又是什么意思。
原文里说到赵衎把这个女人囚禁在这里是有着极隐秘的原因,但一直没仔细写下去,要不是作者写到后面忘记自己埋的伏笔了,要不就是到他还来不及看的大结局那儿才解了这个谜。
但不管怎么说,此时此刻这个地方他是不敢再呆下去了,好奇心害死猫,他纵有九条尾巴在这高墙之内也不够送的。
宋晏白从这小院子里出去,沿着来时路往回走,拐到新的岔路上去,他一面仔细记下来一面试图寻找赵昂。那老妪既然说是在附近看到他的,想必不会难找。
果然没走多远就赫然听见隐隐约约的抽泣声。
宋晏白站在原地分辨了一会儿,骤然定下心来,随即而来的又是一阵怒火攻心,他循声而去,疾步行至那哭声主人的面前,瞧着那整个脑袋埋在膝头的小孩,没好气道:“在这儿哭什么呢?”
赵昂听到了他的声音,小小的身子一顿,继而又往身旁枯井的后面缩了缩,也不抬起头来。
宋晏白瞧见他这躲避的动作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连语气都变得冷硬:“作什么,现下是要避着我了?”
小家伙抖了抖身子,不说话,只是把呜咽的声音放大了些。
“你还委屈上了,”宋晏白蹲下来,揉一揉他的头发,道,“不打算同我回去了吗?”
他话音刚落,就见对方软乎乎的一团猛然扑了过来,撞得他摔了个屁股墩儿,还赖在他怀里不肯出来了。
“胜儿?”宋晏白唤了一声,便感觉赵昂又往自己怀里拱了一拱,一双小手紧紧抓住了他的前襟。
“莫哭,我这不是来了嘛,”宋晏白就好似天下每一个无原则溺爱弟弟的哥哥,无比容易心软,瞬间就没了脾气,还哄着对方道,“回不回去呀?”
赵昂却一声不吭。
宋晏白这才发现赵昂竟然在发抖——十分细微,加之方才小孩儿一直在哭,这才叫他一时没有分辨出来他身体微颤并不因为哭泣,而是出于——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