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了咬牙，忍着身上深深浅浅的疼痛站起来。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零落的洒进来，电视里放着很久以前的电视剧，床上男人和女人并肩睡午觉，能听到细微的呼噜声。

他拿起地上的书包，把散落一地的课本拾起来，今天是周日，他返校的日子，吃饭的时候女人说起另外一家孩子学习成绩非常好，每次考试不是第一就是第二，然后就对他期中考试排名中等的成绩很不满，当场抄起小木凳就砸在了他头上。

还好没出血，他摸了摸头，要不然去学校真的很麻烦。

收拾好书包后，他正要走，目光突然凝在了桌子上的水果刀上。

刀刃反射出的阳光刺痛了他的眼睛，他偏了偏头，目光就顺带着移到了床上。

那两人平躺在床上，睡得十分香甜，起伏的胸膛，裸露的脖子。

那一刹那，他无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周遭的一切都变成空茫茫的光晕，他眼里只有睡着的两人，以及，伸手就可以拿起来的水果刀。

人的心脏在左边……左侧的胸腔……具体位置不知道，不过肉眼可见胸膛起伏的地方应该不会错……不，如果没有一次性找对位置，会惊醒他们，会被打。

视线上移，是脖子。

颈动脉……对，割破颈动脉就好……不知道具体位置也没关系，可以直接把整个脖子割断……对，割断，不会有反抗的机会。

他弯腰，冰凉的指尖碰到了刀把，他把刀紧紧的握在手里，手心渗出一层薄汗，有点打滑。

这把刀够锋利，今天他削苹果皮切橘子都很好用，用在人身上应该也不会差。

他握着刀走了一步。

目光几乎要黏在了睡得毫无防备的两人的脖颈上。

脖子……割断……脖子……割断……脖子……

他深呼吸，悄悄举起手，刀刃上流金倒转。

我要杀了他们。

突兀冒出的念头像是一道惊雷炸醒了他，四周的一切归位，电视的声音闯进他的耳朵里，他慌张的后退了一步，撞到了桌子，不大不小的声响让他的心高高的吊起来，看到床上两人并没被吵醒，他才喘着气放下心来。

他压抑着呼吸，看着手里的刀，心想，刚才我是要杀人吗？

虽然那个直白的念头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可此时他内心竟然很冷静。

不行。他告诉自己，这是犯法，就算你才十四岁，也不行。

不、行。

他在冷静的“不行”中想放下刀，可拿刀的手在不受控制的颤抖，他不得已用左手抓住右手手腕，把右手压到桌子上，然后挨着扳开握住刀柄的手指。

锋利的刀刃不小心滑过指腹，细细的伤口顿时涌出红色的血。

刹那间，颤抖的手，满身的冷汗，粗重的呼吸都消失了，他盯着那抹血色，从心到身都平静下来。

然后他关了电视，背上书包出门。

合上门的瞬间，他的目光还在那裸露的脖子上流连了一下。

「放弃」

白曜找的心理医生据说是业内的大神，就跟宣传广告上的那种“包治百病”一样，两人前去心理医生那里的路途中，白曜看出来林棽的心不在焉，他一路上都在左顾右盼，像是担心周围会有认识他的人，明明是个去超市都能不变装坦然说出不会被认出来的家伙，全副武装去见心理医生居然这么胆战心惊。

让白曜有种，心理医生是很可怕的东西的感觉。

他悄悄给医生发信息：“陈姐，我朋友他好像很紧张，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紧张的样子，我都差点以为我们是地下党搞接头的。”

“一般来说，人能接受自己身体上的各种病症，却很难承认自己的心理有问题，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我们的社会背景导致的。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毕竟你们是公众人物，按照你所描述的，你的朋友希望给外界的形象是非常正面的，在他的认知里，看心理医生可能是负面的状态，他不想被人发现。”

“那会不会对治疗有影响？”

“（笑）现在下结论太早，我还没见着当事人呢。”

白曜叹气，揉了揉头发，他有点操之过急了。

“你是在和那个医生聊天吗？”

白曜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把手机锁屏，他看着林棽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呃……”

林棽扬了扬嘴角，露出一抹很艰难的笑容：“我……我可能有点紧张，不过你放心，我答应你的，就一定会去看，不会临阵脱逃的。”

笑容很勉强，眼神却是真挚的。

白曜一哽，在林棽的目光中无语凝噎。

那天晚上他说出心理医生的时候，林棽的反应很直白的表达了抵抗，是他苦诉自己找这么个有声望的心理医生真的超级不容易，让林棽怎么着都先过去看一眼，最后林棽可能是被他烦不胜烦，才同意了。

而今天出门之前，白曜也的确提心吊胆害怕林棽反悔，出门之后他反而不那么担心，他有自信在外面就算是拖他都能把林棽拖过去，可在听到林棽那句“不会临阵脱逃”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自己真特么是个混蛋。

不想看就不想看，厌食症就厌食症，十多年他都这么过来了，自己是作死非要搞这么一出吗？

他拉住林棽的手，刚想说“你要是不愿意我们就回去吧”，就看见林棽指了指前面的门牌问他：“是这里吧？”

白曜循着看过去，棕红的门牌上金色的数字写着“3#107”，他点头：“嗯。就是这里。”

然后林棽按响了门铃。

白曜：“……”

还是看看吧，免得以后出去聚个餐都不方便。

白·墙头草·曜摇摇晃晃了许久，终于停下来了。

这是一栋独立的小洋房，房子前是一片花圃，留出了一条石板小径，门铃响了以后房子里走出来一个年轻女孩，女孩开门领着他们进去，走进客厅，沙发上一个知性的中年女人起身相迎。

“早上好，我叫陈英，是你们预约的心理医生，您——”

女人的话在白曜把身后的林棽拉出来时顿住了。

“林棽？！”

“陈医生？”

白曜站在两人中间迎风凌乱：“你们……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