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取回来一样东西，把问心的刀鞘给我。”孟津放下兔腿，想用自己脏兮兮的袍袖擦一擦嘴，却被齐凌强行换做一方干净的手帕。

孟津接过，淡然一笑，从怀里摸出了他用大半条命换来的东西。

一个剑柄。

拿过问心的刀鞘，在哪剑柄上一合，也不知孟津碰了哪里，原本三尺少于的刀鞘竟出现水波震荡，恢复正常时竟短了一半。

如今，它已不是刀鞘，反倒是化作了剑鞘。

孟津拔下剑鞘，赫然是一把黑色短剑。

问心的白刃即便是黑夜也能灼人双眼，而这短剑通体漆黑，像是黑洞般吞噬所有的光线。

“此乃问情，同问心一炉所出。”孟津将问情递给齐凌，后者一瞧，一双瞳缩成了针孔。

问情的剑刃上，数不清的阵法令他眼花缭乱。

他这双眼能看透所有灵器，私底下他不是没看过问心，但正如拍卖会介绍所言，问心没有一个阵法，而这问情，与问心却是大相径庭。

一个是琳琅满目，一个是返璞归真。

“问心，以攻为道，问情，以刺为道，他们两个也算是相辅相成。”孟津的眼中带着些慈爱，“收下他，你会得到他的认可。”

齐凌一愣，“这不是你的……”

“不，我不配拥有他。”孟津突然打断了他，“问情至情至性，只求一心之人。”

一心之人。齐凌自嘲一笑，他的心早已不似当初，怕是得不到问情的认可。

“我并非那一心之人。”齐凌将问情合起，放在一旁。

“得了问心已是莫大的荣幸，又岂能觊觎问情。”

按照修真界鉴宝的规矩，这问情的品阶显然要高于问心，这么多高级阵法加持，足以攀得上天阶灵器的美名。

“问心承认的人，何愁降不住问情。”孟津没有放弃，继而说道。

“孟津，不一样了。”齐凌悠悠地叹了口气，“若是六年前我刚拿到问心的时候，我自认有本事拿下问情，只是物是人非，许多事情都变了。”

如今他的思绪成了一团乱麻，那些他不愿意面对的事情在他脑中盘旋，令他浑身发冷。

孟津怔怔地看着他，也不再强求，又说道：“再有不到四年，狩魔就开始了。”

“那又如何。”齐凌抬头，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他却宛若囚鸟，“我已不是宗门弟子，没资格参加狩魔。”

两人早已经是无话不谈的好友，孟津自然知道他是浩真宗的弟子。

“和那个没关系，魔界之门开启需要吸收大量的灵力，这里的封印会被削弱一部分，这是逃出去的唯一途径。”

“你让我爬上去。”齐凌打量了一下石壁，“就算削弱能削弱几分，怕是撑不到上去。”

“现在的你的确不行，我要的是四年后的你，你现在是元婴中期，我要一个渡劫出窍的人。”孟津目光灼灼，凝视着被吓得说不出话来的齐凌，“我有办法让你突破，不损你分毫。”

四年，从元婴中期跳跃至出窍初期，几乎是一年一级，简直是痴人说梦。

“你想要什么？”齐凌强压下自己内心的波动，冷静地问道。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跟人跟神跟妖都做过无数交易，深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一道理。

“现在的你还不需要知道，安心修炼即可。”孟津看起来很累，头一点一点的，强闯墓穴对他的伤害很大。

齐凌没有再问，仅是走上前去，为孟津打理着打结的白发，清洗着身上的血污。

这只是个开始。

夜半。

孟津早已经睡下，齐凌虽躺着，一双眼却望着头顶的石头。

如今他眼中的世界早已经变了个样，平淡无奇的石壁愣是被他看出个花来。

不打坐，不睡觉，这么无聊的举动只能说明他有心事。

良久，他闭上了眼，轻轻地呼了口气，随后起身，在不远处的溪边坐下。

这地方距离两人居住的洞口不近不远，且位置相当巧妙，洞里的人看不见洞外的，洞外的人却能尽收眼底。

齐凌犹豫了一下，把问情拿了出来。

他究竟有几份情？

云华，梁厢吟，这两个人让他怀疑自己，甚至需要借助外力来认清自己的心。

云华，他们两个认识了多少年？齐凌已经快记不得了，只记得他从未变过。

梁厢吟，这个人的性情与云华相悖，也从没见过他的样子，寥寥几面，却让他惦记了四年。

四年，相比于他和云华相处的时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却要达到同样的分量。

齐凌的心彻底乱了，竟想也不想，拔出问情就要朝自己的心口刺去，瞄准的还是盘踞在自己右胸的麒麟心。

他当初为收腹问心以身祭剑，还当问情也是一样道理。

“我让你收服它，不是用它自裁。”剑刃距齐凌的心口不到半寸时，孟津的声音阻止了悲剧的发生。

齐凌强行停下动作，此时剑刃正好抵在那衣服上，已经扎开了一个口子。

“问情不是问心，它身上的煞气早就剔干净了，寻常滴血即可。”孟津眼中笑意盈盈，显然对齐凌的做法很满意。

后者抿了抿唇，还是按照孟津所说将血滴了上去。

一瞬间，问情宝光大放，在氤氲彩光中，齐凌感觉到一丝神念透过他的眉心，钻入到精神之海中。

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同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坦诚相见，连块兜裆布都不留的那种。

闭上双眼，他与云华点点滴滴的回忆都在脑中闪现。这是很正常的考核，问情正在通过他的记忆来评判他的资质。

“小家伙。”

齐凌安然地睁开双眼，自己已然进入到问情所设的幻境之中，眼前的正是云华。

从第一次的相遇开始，再到云华给他洗澡，修剪毛发，衣食住行事事过问，以及送给他的项链，有些记忆甚至连齐凌都记不得了，居然被问情从最深处挖了出来。

记忆定格在云华温柔缱绻的笑容上，齐凌感觉自己的心酥酥麻麻的，不由坚定了自己倾慕之心。

紧接着，画面一转，他好像回到了碧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