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过了几分钟，才被李班导训完话出来的许盛脸色挺不好，他走出办公室，走廊里是下课后出来晒太阳休憩的各班同学，三个两个的说笑。

刚才李班导骂人的声音大得骇人，就算门是关着的，他也有种被人尽数窥探不堪的感觉，于是眼睛都不看周围的同学，径自朝教室方向走去。

许盛回到班上，教室里气氛不如外面热闹，更多的是死闷的压抑，他一进去，全班同学都抬头给行了个注目礼。

许盛却硬生生扯出个挺灿烂的笑，撸了把头发，把眼睛眯起，冲第一排的一个女同学说：“你是没看过被老师叫去问话的帅哥？”

班里这才一下炸开了。

于是在后起的一片吵嚷中，他又几乎快把眼睛笑没了，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下来，然后左手支住脑袋，脸对着讲台那边，擦了擦眼眶。

许盛不知道，从方学这个角度，其实是大致能看出他在干什么的。

可他佯装不知道许盛的行为，低下头继续写自己的作业。

所幸的是，李班导这人脾气往往来的快去的也快，这才过了一个早上，他差不多也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但许盛不一样，他面上总习惯表现的咋咋呼呼，不管是初一时，他一个人进复印室偷试题卷，结果三个同学扔下他跑了的事；又或者是唱歌唱跑调，给人挂到了贴吧，最后引来一大堆薛三岁和春哥的叫骂，他当时都是表现的气一下，没多久就好了，可这心里头啊，也切切实实记着呢。

谁能没点伤心事儿呢。

顶多是无法表达罢了。

一天的时间就这么打发过去。

等放学回到家，许盛把自行车停靠在自家小院儿里，这边才刚停好，门口的金毛就一下子扑了上来，冲着他脸留下湿哒哒的口水，他一边挺嫌弃的把金毛抱紧了些，一边皱着眉头道：“小小，老头这回又得骂我了，怎么办？”

——小小，就是金毛。

感受到主人情绪低沉，金毛从鼻头里呼呼的喷出热气，伸出舌头舔了舔许盛的手。

许爸的声音如平底惊雷轰然就在耳边炸开了。

“臭小子！给你老子我滚上来！”

这时候的许爸正穿着大褂，手里拿着盆盆栽就从二楼窗户那摔下来，瓦片碎裂的从地面四溅开，连带着里边那湿润的松土和快枯萎的嫩苗也没了栖息地。

许盛被吓了一跳，抱着金毛的手一抖，脸上挤出挺难看的笑，嘴角跟着抽抽，“爸，你别动手啊，我可以解释的！”

“你解释个屁！”许爸脾性躁得很，压根就不想听自己儿子在那鬼嘚吧嘚吧，许盛就从了他的脾气，平白辜负了一张好相貌，“你李班导都和我打电话说了！”

许盛不满的嚷嚷：“他跟你说啥了啊就说了！这次的事儿不还都怪那方什么吗？！”

“你还有脸和我说方学？”许爸眼睛一瞪，转眼就在窗前没了身影，许盛暗叫不好，扭头就哧溜的往院外跑。

“班导都和我说了，你无缘无故上课发疯就算了，还想把人家方学那么好一孩子扯进来？你是真当你老子傻啊！”

许盛正跑着，身后一个黑不溜秋的板拖横飞了过来，落在前脚下，他一个没留神，摔出了狗吃屎。

毫无疑问的，这天被许爸揪着耳朵回家后，许盛自然又是被狠批了一顿，听着许爸嘴里头万年不变的训责，许盛揉着发青的唇角，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大概前一天折腾的太迟，次日清晨许盛也起晚了，他迷迷糊糊看了眼时钟，然后两眼一睁，一把掀开柔软的被褥。

少年在阳光下显得精瘦纤细的骨骼，细嫩白皙的皮肤在上面覆了一层，从脸蛋延伸到没多少肉的腹下。

匆忙刷了牙洗了脸，在校服外套了件外衫就往外冲，他连早餐都来不及吃，蹬上院里的自行车，呼噜噜就跑远了。

因为车速太快，这时候又有点风，许盛的头发被吹的很凌乱，早间的晨光在车胎后方拉出拖拽的斜影。

赶到学校的时候还差两分钟打铃，早课的语文老师已经站在了教室里，许盛气喘吁吁的说了声报告，进去后便滑坐到了座位上。

他坐着歇了一会儿，又从书包里翻找出前一天在学校里就抄完的作业，一沓丢在了旁边一排的桌上：“欸，帮忙传给我组长。”

似乎压根没反应过来坐在那儿的是谁，许盛往嘴里灌了口水，拨了拨散乱的发丝，清秀干净的脸蛋还染着酡红。

而方学只是安静看了一会儿甩在他面前的那几本作业，又淡定的抬头看了眼许盛，那只抓着水杯的手有多精致，骨节修长又分明，就好像电视里的手模。

他的眼睛闪了闪，眼底微光渐沉，把桌上的作业往后边传交后，又扭回了脑袋。

方学视线聚焦到许盛侧脸上，发现许盛有点婴儿肥，好在不丑，鼻头和下颚都有点肉，看起来还挺可爱的。于是他摸了摸自己下巴，骨骼坚硬没什么肉，就一层皮覆盖着。

不知道捏上去什么感觉。

方学把手放下，低头又看了会儿古诗，等到语文老师走出了教室，他才支起头，用新买来的价格昂贵的钢笔笔头戳了戳许盛左臂。

“干嘛？”许盛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扭头。

方学面目清冷，说出的话也是凉凉的，“我的钢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