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我们都会有这种感觉，你在某一段枯燥的时间里度日如年，可一旦那段时间悄然流逝，你再去回想，又会觉得大概是太快了。

而对于高一上个学期的结束，许盛就是这么认为的，就好像他才刚脱衣服准备跳入水池去埋葬干热的夏，刺骨的秋风就已然在城市罅隙中带来了冬。

但是话说回来，这好像还是他头一次觉得从去年九月到今年的一月是件很快的事，或许也很慢吧，毕竟他的感冒从十二月份开始迄今还没好过，特座那个位置简直就是天生刁难他的。

但不管怎样，有了方学的帮助，许盛的成绩在期末考里总算没有再吊车尾，班里头四十多个人，他考了三十几名。

尽管进步小，但许爸已经很满意，不仅许诺他的寒假出游计划，还撺掇着让他把方学叫来家里吃饭。

事实上许盛是不大想让方学来自己家的，他和方学相处了几个月，就算没搞清楚内在，但好歹也看得出，方学只是在长辈面前装的礼貌谦逊，实际性格冷淡的很。

许盛觉得他就像是英国皇室出来的伯爵，再不济也是英国上流社会出来的绅士，拥有良好的教养和完美的容貌。

但正如他反复提及的英国，这是一个满大街都是冷漠绅士的地方。

许家虽然也有钱，但许爸和许盛简直就是打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言行举止还有点寒碜粗俗，跟个暴发户似的，方学和他们简直就是两个生活圈。

许盛承认他这个朋友，可不代表更亲密一点的两个世界的融合，就仿佛方学的其他伙伴不会承认自己，而自己的死党估计也看不上方学生来的少爷做派一般。

这并非一个短时间能交涉成功的任务。

所以他嘴上答应着许爸，隔天却自导自演的说着，方学去外地过年去了，没时间过来。

许爸倒也天真，还真信了这一套。

由此可知，两天后当方学敲开许盛家大门，许爸当时的反应多诧异，就着许盛羞窘的面容即问：“你不是飞那啥……那什么北爱尔兰去了吗？怎么，就回来了？”

方学这天穿了件长毛衫，外边套了件驼色立领风衣，再加上修身长裤和腕表，看上去就是社会上的精英人士。

他进屋，听着许爸的话，纤长的眼睫垂落，在眼皮底下打上阴影，面部线条轮廓完美，看上去平添了一份柔和，就这么不留痕迹的扫了许盛一眼，又把礼物放好。

无视许盛快要贯穿屋顶的咳嗽，方学仿若思考了片刻，才有些歉意的对着许爸道：“前几天许盛给我打了电话，那时候我的确在北爱尔兰，原本想多呆一段时间，但最后还是决定回来了，没和许盛讲清楚是我的过失。”

听着他的话，许盛差点忍不住吹起口哨，他还没见过方学这么上道的时候，愉悦的神色当即全写在了脸上。

许爸对于方学的话向来深信不疑，听完后脸上立刻笑眯眯的，还回头看了许盛一眼：“原来是这样啊，嗐，没事儿，我就担心这臭小子骗我呢。”

骗人的臭小子感觉自己的脊背寒毛立起来了。

又和许爸闲侃了几句，许盛完全听不懂这跨了两个年轮代沟的二人谈话，索性趴回沙发上看电视，看维密。

就算人家欧美佬奇葩了点，选出的模特脸都不好看，可至少那身材摆在那啊，总得有那么几个丰R肥T的不是？

许盛在这看得起劲呢，琢磨着自己怎么也得找一个这样身材的女朋友，丝毫没看见坐在餐桌前的方学时而将目光投放到自己身上。

两方对话完毕，许爸便让许盛带着方学去自己房间，许盛当时还没点头呢，方学倒先应和上了，无奈他只能带着人上了楼。

和方学想的没多大出入，许盛房间是个很少年的地方，坦白来说就是不干净，床上的被褥皱成一团，墙上贴满了篮球明星和方学不曾涉及的二次元海报，桌上摆了几个易拉罐，寒假作业被堆到了角落，笔记本还在那浪费着电力。

电脑屏幕的荧光在拉了窗帘的昏暗房间里实在太刺眼，让他不得不注意到上面的东西。

于是他又不得不挑高了眉角，唇齿间露出一点隐隐烁烁的笑意，使得整张脸看上去更加生动柔和。

“你喜欢Jeremy Irvine？”方学不太喜欢多说话，事实上他的声音很悦耳，低沉醇厚，喷吐在耳边就让人呼吸沉重。

“啊？谁？”许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就见方学伸手点了点笔电屏幕，上头正开着视频放了一部电影。

“WAR HORSE.”走近了两步，方学来到许盛身后，看到了墙角的垃圾篓，里面零零碎碎的扔了很多卫生纸，都是揉皱巴巴的一团。

他眼底涩意更深，黑曜石般的眼睛闪烁着斑驳碎光，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每到夜晚天上遍布的星石，垂放在裤线一侧的拳头紧了紧。

方学闭上眼，将自己从这种异样的情感中挣脱出来，“我以为很少有你这个年龄阶段的青少年会看这种战争片，除非是喜欢里面某个明星。”

许盛这下反应很快，想到自己这个视频下方隐藏的欧美J情片，脸色先一红，接着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反问，“你不是也知道这部影片吗？我怎么就不能看了？”

“我没说你不能看。”方学声色平淡，一只手在许盛摆放的七零八乱的书架抚过，动作轻柔细腻，让许盛一瞬间产生一种他在抚摸自己的错觉，“我只是想知道你喜欢哪个明星，这部片子里的女性角色不多，而且也不够吸引你这个年龄阶段的人的注意，除非是哪个男星。”

许盛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他总有种方学在挑D自己的感觉，偏偏他的话语又丝毫没有任何问题。

“能告诉我是谁吗？”

一路抚摸到尽头，指头染上了淡淡的灰尘，方学从口袋里掏出白色手巾，将指尖一根根优雅擦拭而过。

一举一动都像件完美的艺术品。

他比许盛高，现在微微垂下脑袋，居高临下的看着许盛，看着他像个闯祸孩子似的，在自己面前竟有些不知所措。

“是饰演男主角的Jeremy Irvine， ”手巾放回口袋，方学对许盛步步紧逼，那双纯黑的瞳孔迸出异样的光，竟把许盛直直逼到死角，“还是那里面的年轻军官Benedict Timothy Carlton Cumberbatch？ ”

再后退就是书桌了，脚下的步子无法移动，许盛只能往后弯着身子推拒，他的脸蛋在屏幕的照射下通红，两只手也好像不知道往哪放，“你靠的太近了！”

“你是在逃避我的问题吗？”全然没有了往日里面对外人的屏障，方学借着身高优势，直接压在了许盛身上，他的两只手从许盛瘦削腰肢两侧穿过，撑在了桌面上。

“你喜欢哪一个？”

“操！你靠的太近了！”几个月没有说过脏话的许盛实在忍不住了，他觉得方学现在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强烈的控制欲从周身散发，压抑着他的思想让他臣服。

顺手推了方学一把，眼前的人没有防范立刻退到一旁，许盛还想说些什么，原本合上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你们两个快点下来吃饭。”许爸手里头拿着抹布念叨，转头下楼的时候说了句，“房间里这么黑还不拉窗帘……”

许盛这时才想到把窗帘顺手拉开，大股的暖阳一时间全部涌入，盛满了整间卧室，驱走了黑暗的空间变得暖融融。

“你刚才到底在发什么疯，吓死我了。”大概是阳光给了人足够的安全感，许盛转过头看方学，一边埋怨。

方学抿唇，眸色深沉，只盯着许盛张张合合的唇瓣，半天没有言语。

——差一点就吻到了。

“好了好了不说了，”眼见对方没有回答，许盛也是大大咧咧，半点不在意，迈着步子就出了房门，“咱们现在下去吃饭。”

方学也不说话，默认似的走在了他后面，脑袋微偏，看样子还是在思考，许盛咂咂嘴，觉得怎么看怎么有范儿。

“哦对了，”下楼时，许盛半路一个急刹车，整个身子转过来，对着方学一脸严肃的说，“你说的那俩明星，我一个都不喜欢，还有，实话告诉你，我是在看动作片。”

方学：“……”

“所以以后不要再问我那种无聊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