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并没有持续多久，元宵节刚过，弟弟因为突然窒息送入手术室，出来的时候，他瘦小的身体上盖着医院特有的白布。

小小的一团蜷缩在对他来说异常宽大的病床上，不仔细看的话，完全不起眼。

吴邪愣愣地看着被护士推出来的病床，没有在意医生说了什么，伸手想掀开白布，被护士拦住了。

“吴先生，您节哀。”护士大概是比较感性的，眼里蓄满了泪水。

“谢谢。”吴邪对她道了谢，执着找掀开了那层白布，弟弟身上青青紫紫的，全是打针的留下来的痕迹，他血管细，又是婴儿，非常不好下针，还是儿科的资深护士来帮他扎的针。

就算这样，身上的痕迹还是触目惊心。

吴邪不知道他走的时候痛苦与否，大概是痛苦的吧，还这么小，刚来到这个世界上没几天就一直在受罪。

模模糊糊地，吴邪似乎听到了吴夫人的哭声，麻木地转过身，看着扑在自家丈夫怀里，快要哭不出声的吴夫人。

“别哭了，走了也好，少受些罪。”

吴邪说完，眼前一黑，整个人就晕在了地上。

黑暗中，吴邪听到有人在耳边说着什么，很吵，他想让他们别说了，却发现自己不能动弹。

然后眼前是一幕幕的画面，从一开始接到三叔那条龙脊背的消息开始，一直到长白山那漫天的雪花。

最后定格在弟弟一个人躺在雪白的病床上，两眼紧闭，小小的手握成拳头。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吴夫人趴在床边睡着了，眼睛红肿，在睡梦中也不安稳，肩膀一抽一抽的在哭泣。

吴一穷进来的时候，看了看他们俩，示意他别吵醒吴夫人，给他倒了杯水。

“爸。”

吴邪将水喝完后，干渴的嗓子才好受点，看着有些憔悴的吴一穷，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别想太多。”吴一穷安慰了他几句，等吴夫人醒来后就一起回去了。

彻底清静下来，吴邪躺在床上，失神地看着天花板。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报应，因为他这么些年下地遭到的报应。

从一开始小姑娘怀孕三个月后莫名其妙的身体不适，到后来不停的流鼻血，明明没有贫血，却有一切贫血的症状，最后两个孩子出生时发生的一切，吴邪都觉得，这应该是报应。

现在小姑娘去世了，弟弟也去世了。

吴邪讽刺地笑着，双手捂着脸，蜷缩在被子低下，这样仿佛就有安全感了。

第二天，吴邪就和吴夫人他们一起去买了块墓地，就在小姑娘旁边，有妈妈陪着，想必在下面不会害怕。

吴邪一直在这里待到了晚上，等了很久才等到公交车，回了医院，看着护士给妹妹喂奶粉。

这是张起灵进长白山之后的第六年，吴邪结了婚，第七年有了孩子，只可惜孩子来的并不平安。

第八年，吴邪刚过完年就待着没多大问题的姐姐去了杭州。

从此家里多了个神龛，里面除了放着神佛，分别放着小姑娘的遗照和弟弟的照片，那是医院的护士趁着他好一些的时候，用手机拍的，眼睛没有睁开张着嘴巴在笑，只是虚弱的让人心疼。

或许是这一年都住在医院里，姐姐的性子没有一般小孩调皮活泼，你逗她就笑，不逗她，可以一个人自娱自乐一整天。

到了杭州，照顾姐姐的基本上都是王盟，他身为两个孩子的父亲，对照顾孩子还是很有心得。

吴邪很放心的将人交给他照顾，为此多给了他一份工资，毕竟他对这些确实一窍不通，而且姐姐的身体比较娇弱，要花更多心思。

王盟嘴上嘟囔了几句，还是接过婴儿，照顾的异常认真。

或许王盟是真的有一套，不到半年，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姐姐的身体好了很多。

时间一点一点的到了第十年，2015年的春节，吴邪没有回长沙，带着姐姐两个人窝在杭州的房子里，听着外面的烟花声，看着电视上的春节晚会。

年饭是下午王盟过来做的，在厨房忙碌了半下午絮絮叨叨的。走之前还喂了姐姐一次米糊。

“你王盟叔叔对你多好。”

吴邪看着坐在婴儿车里，自己拿着个软勺子吃米糊的姐姐，伸手在她脸上蹭了蹭，找出手帕擦掉糊了满脸的米糊。

餐桌上摆着两幅碗筷，都装了饭，各自一杯酒，吴邪夹了点辣子鸡吃，拿着酒杯对着空气说了一声：

“新年快乐！”

第二天初一，吴邪抱着姐姐出门，去了王盟家，带了点礼物去拜年，中午就回来了，刚进门，小花就过来了。

依旧一身粉色衬衫，手中的苹果套着粉嫩的手机壳。

“小花，你怎么来了？”

“盘口不是很忙，过来看看。”解语花将手里收起来，将姐姐抱了起来，十分熟练的走进去，在沙发上坐着逗弄小姑娘。

吴邪抿了抿唇，没说话，他不傻，听的出来小花的借口，但人家特意过来看他，他还不至于那么矫情。

半下午，瞎子也过来了，一身泥土味，吴邪皱了皱眉，就让他进门了，紧跟着他脚步的，是胖子，身上或者貂，整个一暴发户的模样，还一个劲地说冷。

对于胖子能过来，吴邪心里是喜欢的，不管是什么原因，当初他们三个下斗建立起来的交情，都不是后来的人能比的。

如今胖子在慢慢的走出来，吴邪真心为他高兴。

晚上还是去的楼外楼，点了胖子每次过来必吃的西湖醋鱼，再点了一瓶茅台，吃得尽兴。

吃了饭，几人就散了，瞎子拦了一辆的士，将解语花塞进去，自己也跟着进去了，隔着窗户和吴邪挥手。

吴邪站在马路边定定地看了很久，最后带着胖子回了家，怀里的小姑娘一直安安静静，睁着大眼睛，嘴里吐着泡泡。

一进屋，胖子就显露出醉意了，躺在沙发上，抱着抱枕，嘴里“云彩、云彩”的叫，居然还哭了。

吴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一边将姐姐哄睡，一边守在胖子身边，看着他，不让他出什么事。

这么过了一个小时，胖子大概是困了，隔很久才回叫一声“云彩”，吴邪找了床新的被子盖在他身上，自己也回卧室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