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护从混沌中恢复意识时，脑子还有点迷糊，记忆停留在睡前，可本能觉得自己躺了很久，奇怪的是全身上下没有此而酸痛疲软，相反四肢比往常更有力气，手掌莫名的烧热。

桃夭呢？一醒来崔护先想到的，就是原本和自己躺在一张床上的人。微微抬起脖子，才瞅见那张脸枕在自己身上睡着了，整个人靠着床半坐在地上，浅粉色的衣衫垂下来，接着满头的青丝，实在是太瘦了，尽管桃夭半个身子都压在了他身上，还是感觉轻飘飘的。

崔护还不太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但他能看出桃夭很疲惫，于是轻手轻脚的起身，想把人抱到床上去，可桃夭一直在等他醒来，所以睡得很轻，这么一动便醒来了。

看见崔护面色红润的在自己眼前，桃夭心里的一颗石头终于落地了，自己等了一宿，最后到了时间不得不把内丹取回来，内丹离体加上心力交瘁，他不知何时睡了过去，如今崔护好了，才感到所有的努力有了回报。

见自己弄醒了桃夭，崔护连忙往离挪了挪，给人腾出位置来，可桃夭只是斜坐在床边，表情晦暗不明。

许是这几日的相处让崔护觉得两人的关系已亲密无比了，看见桃夭眼下的乌青，便主动去拉人的胳膊。但事与愿违，一向主动的桃夭却跟钉在那里了似的，拽也拽不动。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是不是躺了很久？”桃夭的喉咙有些干涩，崔护一连串的问题他一个都回答不了，他必须瞒着，也只能瞒着。

“没事，你睡了一天一夜了，现在终于醒过来了。”桃夭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瞟见崔护额前散落的碎发，本想伸手替人别过去，可顿了顿，还是没这么做。如果最终要放过崔护，那从此刻开始，两人的交集自然是越少越好。

崔护还想问些什么，桃夭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渴了吧，我去给你弄点热水来。”说罢转身就走，显得匆忙。

说是弄热水，可他到哪里去弄，原先为了骗崔护而准备的饭菜都是雀儿从山下用石头变成的银子买回来的，如今唯一能用的，也就是墨家那无人问津好几年的厨房了。

拎着精致的瓷壶在小溪的上游灌了点水，放到老厨房里头看起来还能用的灶炉子上，灶下空空的，也没有柴火。

桃夭随手打了个火诀，一般来说，这时候火就应该噼里啪啦的烧起来了，可灶还是空空的，艳红的火焰并没有随着他划过的手燃起来。

也许是因为自己注意力没有集中，桃夭这么对自己说，又盯着灶念了几遍法咒，一阵风吹过，冷嗖嗖的，没见到半点火的影子。

桃夭不禁后脊发凉，这不过是个小法术，连雀儿都能毫不费力的做出来，他的内丹这次为了崔护恢复到底折损了多少……

这次，起码少了五百年功力，桃夭一个趑趄，险些倒坐在地上，他呆呆的站了一会，只有一会，就慢慢蹲下去，在灶炉子旁边找见了几块打火石，握在手里用力撞击，很快擦出了火苗，他是树妖，炉子下即刻就出现了许多干树枝，桃夭将打火石丢进去，竟也着起来了。

因为燃料充足，火越烧越大，桃夭蹲下来，直盯着那团火看，一动也不动，等水开了，就跟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提起来走了。

就好像他没有犹豫挣扎过一样，就好像他并不是为了放过一个本微不足道的人去死一样。

桃夭知道崔护现在的身体比之前任何一个时候都要好，因为现在的他浑身无力，虚弱的像是被整个掏空，他这流走了多少灵力，崔护那就收了多少，自然精神抖擞。

等崔护喝够了水，桃夭便开口问他何时离开，“嗯……明天傍晚之前入城就行，我想多陪陪你。”说着，崔护握住桃夭的手，嘴脸漾着挺幸福的笑容，他的确舍不得桃夭。

没想到对方却不着痕迹的避开了，桃夭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睛望着别处，语气陌生的像是第一日见时不耐烦的安排他住处，“不必了，你准备准备，今日午后就走。”

再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渡劫的预感越来越强，恐怕就是这几天，就算没命活了，桃夭也不想让崔护看见自己被天雷劈的灰飞烟灭。

如果可以笑着分开，又何必生离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