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意料之中，艾利欧以警局的最快速度被全境通缉了。

原本只是作为重要参考人协助调查，但他仿佛在一瞬间之内就人间蒸发了。联系学校和他的同学，得到的回复都是从几天前开始就没有见过他了。

不管有什么理由，这种行动在现在的情况下未免也太可疑。

“……所以如果见到此嫌疑人，或是有相关线索，请立刻联络当局……”

电视上插播着来自警方的通缉消息。安静语端着一杯威士忌，呆呆地站在电视机前。

顾明曜处理完堆积如山的文件，打开书房门，就看到他这一副像是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

“还在看啊。”

怕突然出现吓到他，顾明曜咳了一声，说，“已经不早了，不休息一会儿？”

沉思被他打断，安静语随手把早已变成常温的冰酒杯放在了手边的小茶几上。“不用了，我不累。”

“你别把自己搞得太累了。”

顾明曜迈到他身边，揉揉他的头发，用轻柔的声音说，“别让我太心疼了。”

安静语闻言浅浅一笑，“什么嘛，让你稍微心疼一下就没关系了？”

顾明曜耸耸肩，表示无可奈何，“这不得看你的心情吗。”

“噗。”

安静语嘴角不由自主扬得高了些，“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会说话的？你到底背着我找了多少个情人？情话都说得这么娴熟了。”

顾明曜故意装作思索地沉默了许久，“嗯……给我表白的人可能不少吧，不过从来没有人能比得上你。”

“果然是个傻孩子。”

安静语摸摸他的脑袋作为奖励，又高兴，又觉得很心疼，“不过也幸好你没找别人，不然我不是很尴尬吗？”

顾明曜顺着他的话想象了一下那样的场景，忍不住笑出声，“是啊，是有点尴尬。”

“对吧。”

安静语翻了个白眼，“如果我回来找你，你却已经有情人了，那我不是只能哭死吗。”

躲在角落里默默哭泣什么的，想想就觉得足够心塞了。

“我当然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的。”

顾明曜温柔地抱住他，“要是那时候我有情人，肯定会第一时间分手啊。”

安静语阴阳怪气地“哦”了一声，“那打扰你们谈恋爱我多于心不安。”

说完，两个人很有默契地一起笑了起来。

“看样子心情好多了呢。”

顾明曜撩开他额前的碎发，虔诚地吻了吻他的额头。

安静语抬起头和他碰碰鼻尖，“那可不都是你的功劳？”

如果当初没有选择鼓起勇气留在他身边的话，现在这样的事态，他恐怕就要一个人来面对心中庞杂又不好受的情绪，然后又一次次把自己几乎逼疯了吧。

“可不。”

顾明曜也没有一点客气，“那你来说说看，要怎么奖励我？”

“哎呀，你可真能说。”

安静语捏住他的脸，“让我来看看你这脸皮究竟有多厚。”

“轻点捏，我怕疼。”

顾明曜服软地弯下腰给他捏。

看着这个和十年前已经完全不同的成熟男人，安静语感觉到一阵恍惚。

不过这么说的话，他自己不也变成了同十年前完全不一样的人吗？

两个已经完全改变的人相隔这么多年再次相见，居然还能和分开之前相处得一样融洽，甚至比那时候的相处方式更舒服。这真是一件说来就觉得很神奇的事。

安静语松开手，轻轻靠在他肩上，“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吧？”

顾明曜伸开手指滑进他发间，和他紧紧相拥，“对，很快就可以结束了。”

“可我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安静语攥紧他的衬衫，“到现在为止发生的一切，都实在太顺利了。”

电视里还在播放通缉的消息，和连环杀人案的细节。

顾明曜看了眼电视，“是啊，实在是太顺利了。警方刚开始重新调查，凶手就已经冒出来了。”

大概是凶手这个词让安静语感到很不舒服。他推开顾明曜，走到敞开的窗边点了根烟。“我提心吊胆地藏了十年，都不敢去见你。可凶手居然就在我身边……十年都没有什么突破点，现在居然这么轻易就找到他丢在现场的东西？”

这已经不能说是顺利了，简直是在嘲笑他和调查这件案子的刑警。

但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果然还是凶手的身份吧。

艾利欧。

虽然认识的时间没有和顾明曜那么长，但也有六七年了吧。从刚考进音乐学院参加的第一场比赛，一直到现在。

突然间告诉他，这个人其实就是害他失去了一切，在阴暗的角落里痛苦了十年的元凶。这让他如何去接受？

就跟那场灾难一样，他觉得就像是一场漫长的噩梦。

倘若这就是事实，那艾利欧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来接近他的？居然还一直在他身边，装作是掏心掏肺的朋友？

而他，就浑然不知，和杀了他全家，害得他被迫东躲西藏的人做了朋友？

想起和艾利欧一起经历过的，美好或不美好的回忆，他无法形容此时自己的感受。

但无疑凶手必然就在他或是顾明曜身边。无论是谁，不都是一样的难受吗？

头突然像炸开了一样的痛。

安静语捂住脸，发现视线开始无法聚焦。

“小然？”

顾明曜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有些惊慌地扶住他的胳膊，“你怎么了？头又疼了？”

“嗯……”

安静语说不出话，只能哼出一个微弱的鼻音。

近几天来一直在他脑海中断断续续出现的身影，像从深海里浮上水面似的，慢慢从记忆深处冒了出来。

“都是你不好。”“不是我的错。”

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不断重复着这几句话，让安静语头痛欲裂。

是谁，到底是谁？

他虚脱地跪在地上，磕在地板上的膝盖却没有任何知觉。

脑浆炸裂般的头痛席卷了他整个身体。

顾明曜的声音越来越远，意识也逐渐从肉体抽离，他感觉自己仿佛在经历灵魂出窍。他有一种模糊的神秘引力，正扯着他的意识飘向不知道什么地方。

他合上双眼，彻底淹没在了剧烈的疼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