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安静语觉得自己在一场噩梦里徘徊了很久。非常久。

以至于在医院里醒来的时候，他以为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然而墙上挂着的电子表显示的时间，其实只过去了不到一天而已。

病房里空荡荡的，没有别人。除了医疗机器的声音之外，也没有别的声响。

他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身体没什么异状，只是有些虚脱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梦到的内容实在太过可怕吧，醒来之后格外的脱力。

他梦到顾明曜死了，而且是很惨不忍睹的死法。

还好，只是个梦。

头又昏又沉。想起昏倒前的情形，他抱着些许希冀，试着回想案发时的情形。然而那一段记忆，仍然是空白一片。

看来又是空欢喜一场了。

他不禁再次对自己感到失望。不过这十年以来，他已经无数次对自己失望了。所以这已经是习以为常。

他看了看病房内。

顾明曜呢？去哪儿了？讲道理，不可能不在的吧。难道是又出什么事了？

他从床头自己的衣服里摸出手机，打开看了看，果然，有顾明曜的消息。

内容很短，只有两句话。大概是走得太急，没时间打长篇大论吧。

“艾利欧自杀了，警察叫我去确认尸体。待会儿可能会拍照给你。”

安静语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指尖瞬间变得冰凉。

艾利欧，死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一时间无法接受简短的文字里带给他的巨大信息量。

十几个小时之前，他和顾明曜在餐厅遇到了狙击，然后警察告诉他，凶手就是艾利欧，是他在一起相处了多年，可以说最亲密的的同学。他觉得对他来说已经是很坏的消息了。他是真的被吓到了。

然后现在，顾明曜又告诉他，艾利欧已经死了。

他要怎么去让自己明白，这是现实？

顾明曜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警方拉起的黄色警戒线。

四周一片荒凉，除了警务人员，似乎看不到别的人影。

段浩阳一身名牌戴着闪金光的墨镜站在一群刑警里，显得格格不入。见到顾明曜，他笑着打招呼，“二十分钟，你来得还挺快的。”

“你不也是。居然比我还快。”

顾明曜没他那么非人类的心理素质，身在这种地方，根本笑不出来。

“这话你可就说错了。”

段浩阳嘴角一咧，笑得极其自负，“我才是第一发现人。”

闻言，顾明曜微微缩起眉宇，“再怎么说这也有点太巧了吧？”

“你的大脑是年久失修吗？”

段浩阳用非常欠打的高人一等的口气说，“怎么可能是巧合？当然是我运用我过人的智慧推断出来的。”

顾明曜眉宇缩得更紧了些，“你不要告诉我，这些都在你预料之内。”

明知道会出人命，还什么都不说，也什么都不做，只是找尸体？这个人性格究竟是有多扭曲。就算面对的是罪犯，也有点过分了。他压根就没想过要在人活着的时候救人。

尽管已经认识很久，顾明曜还是忍不住想暴打段浩阳的冲动。

“恭喜你终于猜对了一题。”

段浩阳摘下墨镜，合起镜架在周身这一片区域圈了个圈，“你看看这儿的环境，难道不是杀人灭口最好的选择么？我在地图上圈出了几处相似的地点，这是我今天跑的第三个地方。这不，中奖了。”

墨镜冰冷的黄金镜架随着主人不含任何常人感情的手，划向横在顾明曜眼前几米外，白色的尸袋。“去给你小男友拍张照吧，让他看看是不是本人。”

“我知道了。”

顾明曜没再继续纠结这个男人的人品问题，立刻回到了今天来这里的正题上。

他做好深呼吸，走到了敞开的尸袋前。

看到尸体的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这个人，他见过。但想不起来是在哪里了。

金色的头发，相貌年轻英俊。

这就是艾利欧吗？

他掏出手机，犹豫再三，还是拍照发给了安静语。虽然很残酷，可这是一定要做的事。为了安静语，也是为了他自己。

回复很快就发回到了他的手机上。“是他没错。”

顾明曜回了一句“对不起”，收起了手机。

“一刀毙命。”

段浩阳突然出现在他身旁，望着尸体淡定地说，“匕首直接捅进了心脏。这凶手真是干脆利落。”

顾明曜眉梢一挑，“不是自杀吗？警方通知我的时候说的是自杀。”

“是我叫他们那么说的。事实上这根本不可能是自杀。”

段浩阳手指尖指向尸体胸前的血迹，“一般人首先不会选择用刀自杀。出现的自杀案例，大多数是跳楼，割腕，或者服毒等等。换成是你，你会大老远跑到这荒郊野岭来一刀捅死自己么？我看你也不像是智商低下到这种程度。其次，这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刀是斜着从下往上插进去的，如果是自杀，这角度有点太离奇了。也就是说，凶手的身高要比死者低。至于是多高的身高，我想鉴识科计算之后就有结论了。”

他说得句句在理，顾明曜虽然很想怼他，但也只能点头表示认同。

“不过。”

话到一半，段浩阳又一转折，“我想就算不等那个计算结果也无所谓了。”

“你什么意思？”

顾明曜被他这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搞得有些冒火，“你到底打什么主意？有事就说，我不像你，在这种破事上有天赋。”

段浩阳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说你生什么气？我这不正要跟你解释么？”

看到他那明显就是整蛊成功的得意的笑容，顾明曜真的很窝火。

好好一个人，怎么就能欠打到这种地步？性格也太恶劣了。

“老实说，我喊你出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段浩阳收起那充满恶意的坏笑，“有点事需要你帮忙。”

顾明曜一言不发，等他继续往下说。

“安静语已经确认过尸体的身份了吧？”

虽疑惑他为什么现在才问这个问题，但顾明曜还是选择先点头。“刚刚给了我回复，是艾利欧本人。”

“那就可以了。”

段浩阳抖开墨镜，“接下来，我们需要让他和凶手都以为凶手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