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艾利欧死了。

在照片发过来之后，安静语的脑海里只剩下了这一个概念。

他不是没有难过。艾利欧和他做了七八年的朋友，算得上是这些年里，除了塞西利奥之外唯一跟他亲近的人。

失去了一切，连身份都彻底换了的他，从性格上也完全变了一个人。

以前的他活在父母和兄长塑造的人工温室里，冷暖不知，没心没肺，跟身边一群狐朋狗友拉帮结派，活得逍遥自在。

但那场灾难之后，他变得孤僻了，再也没有了新的朋友，也没有人愿意接近性格变得极其古怪冷漠的他。除过艾利欧。

就算是证据和事实摆在他眼前，艾利欧就是造成那场惨案的凶手。现在人死了，成了冰凉的尸体，他心里也控制不住地有些难过了起来。

他心里还有着一丝期望，有人能告诉他，艾利欧并不是凶手。

他就在如此复杂的情绪中，等回了从现场返来的顾明曜。

然而回到医院的顾明曜，很奇怪。

真的很奇怪。

进门之后提也没提关于艾利欧的事，也没提案情的搜查。这个看似敏感的话题被他直接忽略了。

安静语躺在病床上，观察了顾明曜半个多小时。

言谈举止都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明显的心不在焉。

医生来检查过他情况后，顾明曜就坐在床边看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书，陪他把剩下的点滴打完。但半个钟过去了，连三页都没翻过去。这明摆着就是心里有事。

“哎。”

安静语扯住他的衣服。

顾明曜抬起头，“怎么了？”

“没怎么。”

安静语陷在蓬松的枕头里，半眯着狭长的眼睛，用慵懒的语调说，“躺着太无聊了，你陪我说会儿话。”

“好。”

顾明曜温柔地回了一个字，合上书放在一旁，稍微拉近椅子和床间的距离，握住了他的手，“那么我的宝贝，今天想说什么？”

“你今天怪怪的。”

安静语抬起手，食指轻轻按住顾明曜的鼻尖，“回来都不说关于案件的事。艾利欧，不是死了吗？”

顾明曜回以短暂的沉默，笑着摇了摇头，“回来的时候，你一脸的伤心，我以为你不想谈这个话题。”

“我是不想谈。”

安静语摸了摸这傻子的脸，“但总比你继续这幅样子好。你这么费尽心思照顾我的感受，我心里反倒会过不去。”

“是这样吗，看来是我太自私了。”

顾明曜无奈地笑着，“证物都已经被警方带走了，现在刑警应该在和BND查证吧。”

“查证……”

安静语不经意间念出了声。

也就是在调查艾利欧的生平事迹，以及案发时的不在场证明吧。如果一切证据都能对得上号，那么艾利欧也就是确确实实的凶手了吧。

不知道如果是这样的结局，自己能不能就此接受呢。

“小然。”

看他的表情又变了，眼里的笑意也变得僵硬，顾明曜起身坐在他身侧，用手托住他有些冰冷的脸颊，出声打断了他思考，“关于这件事，其实我有话跟你说。”

“嗯？”

安静语看向他。

顾明曜露出犹豫的神色，望着他欲言又止好几次，最后深吸口气，沉声说：“你能相信我吗？”

“噗。”

安静语被这句没头没脑的话问笑了，玩笑似的去摸顾明曜的额头，“你是不是脑子烧坏了？你觉得我们认识多久了？这种问题，都不用我回答吧？”

“小然，你回答我。”

然而顾明曜的目光却是异常的认真，“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都相信我，好吗？”

“你这是怎么了？”

安静语立刻察觉到气氛的奇怪，“发生什么了？是不是艾利欧……”

“事情可能比我们想的都复杂。”

顾明曜牵起他的手，亲了亲他的插着针头的手背，“对不起，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到底会发生什么，这是我和段浩阳商量过的结果。他虽然是那个样子，但在破案这方面还是很靠得住。所以，也拜托你别对任何人提起我今天说的这些话。你相信我，好吗？我一定会把这件事彻彻底底做个了断。”

说着，顾明曜把他拥进怀里，温柔地抚摸他单薄的后背。“出了院就乖乖呆在家里，哪儿都别去，等我解决好再跟你解释，好吗？”

安静语皱着眉，轻轻点了头。

面前这个男人的语气坚定又沉稳，虽然尚不明白他究竟在说什么，但安静语隐隐约约感觉到，艾利欧的死并不只是自杀这么简单。

安静语很想现在就问个明白，为什么要连身为当事人的他都要瞒着，可顾明曜的语气和眼神却仿佛在告诉他，暂时不知情对他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