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打完剩下的点滴后，上了年纪的医生再次确认了一遍安静语的身体状况，让顾明曜去办了出院。

虽然医生口口声声说是没事，但顾明曜还是放心不下，硬是扶着他走到了停车场。

“我说你差不多可以了。”

迎着路人的目光，就算是在演奏台上被镁光灯照惯了的安静语，也忍不住地难为情，到了车前便伸手去推顾明曜，“你这样简直像在扶一个孕妇。”

顾明曜轻声笑着撒开了手，替他打开车门，“十年前你可没这么喜欢害羞的。”

安静语白了他一眼，坐上了副驾，“那时候我有多混蛋你自己心里没点数么？”

养尊处优，从小被娇惯着长大，整天没心没肺地到处野，出入的都是些贵到离谱的高端场所，平时连普通人见都见不到几个。

对那时候的他来说，除了在顾明曜面前，怕是根本就不存在害羞这种情绪吧。

顾明曜绕过车头迈进车内，用很让人受不了的眼神从旁边盯着他，“别这么说自己，我从没觉得你混蛋过。我想你家人也一定没有这么想过，所以别这样说。”

“是吗……”

安静语偏头靠在车窗上，嘴角慢慢勾起一个迷人的弧度，“谢谢你，能这么想。”

顾明曜没有说话，默默打着引擎，开车回家。

他想，安静语之所以这么说，大概是和他一样，这么多年来心里都有着愧疚吧。

他愧疚，是以为安静语已经死了，而自己却还在这世上苟延残喘。他一直以来都认为这是逃避，是无耻的行为。

而至于安静语的愧疚，他大致也猜得到。

安静语本质上和他的思维方式是很相似的。所以这些年不光只是没日没夜地想他，一定也对不明不白就去世了的家人充满了愧疚吧。

只是想到安静语这十年里内心可能经受过的煎熬，他就有些握不住方向盘了。

“今天居然没人来接你啊。”

安静语忽然说，“你那个助理没来，还真是少见。”

“他刚好有别的事情要处理。”

顾明曜腾出手来，用手背碰了碰安静语的侧脸，“况且我也不太想让人打扰我们两个的独处时间。医生不是也说这段时间让你一个人呆着会比较好吗？”

安静语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听的出来，这些都只是借口。

但顾明曜究竟想做什么，他完全没有头绪。

他现在还沉浸在艾利欧不在了这个残酷的现实之中，就算想去考虑其他，也根本腾不出精力来想。

他攥住了胸前的衣料。

心还是悬着，丝毫没有就此宽心的迹象。

余光里，顾明曜也一样是微微蹙着眉，像是在担心，也像是在难过。

看到这样的顾明曜，安静语忽然间觉得自己非常的不中用。

他是这个连环杀人案唯一的幸存者，也是破案最关键的线索，可就是这样的他，却完全不记得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记忆虽然不再是一片空白，然而那个男人的身影，那个声音……只是找回记忆的冰山一角罢了，就让他感到恐惧。

仿佛被推进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洞，自由落体向下坠，置身五指不见的黑暗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地，也不知道坑底到底有什么在等他。

就只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冒出一种从没有过的想法。

不管真相是什么样都好，快点让这一切结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