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齐，前局长陆封的独生子，秉性刚正又是个死脑筋急性子。明明能迂回战术猥琐发展，但他就偏喜欢冲锋陷阵硬往枪口上撞。

陆封退休前没人敢骂他，退了之后他就被提到了刑侦一组当组长，还是没人敢骂他，直到李东风上任。不知道这新上任的局长是看不惯他那直来直往的脾气，还是跟前局长有什么私人恩怨，不管别人犯多大错，他就只逮住陆辰齐一个人往死里骂。

陆辰齐心里写了可能有一万个大大的“苦”字，但每次都理亏，又怼不过李局那机关枪扫射似的嘴巴。幸好以前段浩阳在市局帮忙的时候那冷嘲热讽笑里藏刀的魔音贯耳，已经让他练就了一双金刚不坏的耳朵，以及一颗坚若磐石的心，不然就照李局这么骂，没两天这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糙汉子就要到局长办公室嘤嘤嘤递辞呈了。

安置完病人和点滴，医生叮嘱了几句不要乱跑注意身体，就带着护士匆匆离开。

病床上，陆辰齐挨完李局一顿臭骂，重重地叹了口气，“小韩啊，你说李局他是不是针对我啊？”

“陆组你也太能刚了吧。”

韩磊没回答，只表示对他挨完李局一通骂还没断气的坚强程度叹为观止。

“那可不。”

得到表扬的陆组长头一扬，十分得意，“你看，一身肌肉不是白练的吧？你们现在这些小年轻，别以为大事有特警，扫毒有缉毒警，你们就能窝在警车后头看戏了，还是要注意锻炼，懂不？”虽然会错了意，还是很神气。

“锻炼出一身肌肉冲到最前面送死么？”

段浩阳面无表情出现在了病房门口。

陆辰齐嘴里一噎，抬手隔空指着他脑门点了好几下，硬是没找着什么狠话来反驳他。

韩磊顿时朝段浩阳投去革命盟友崇拜的目光。

转念一想，陆辰齐觉得有点不对，“不是，段浩阳你怎么在这儿？”

段浩阳流利道：“我以为你死了，特意来给你收尸。”

陆辰齐又被他噎了一口，“段总，您能盼我点儿好不？”

段浩阳嘴角勾起一个无比标准嘲讽得极其到位，又显得非常优雅的微笑：“哪天你把自己作死了，我第一个去市局门口放皇家礼炮。”

陆辰齐：……

“你今天就跟皇家礼炮杠上了是不是？”

段浩阳没搭理他，从怀里抽出压皱了的外套打算往身上套，一副要闪人的架势。

“哎你等等！”

陆辰齐急忙喊住他，“白天跟你说的那事儿……”

段浩阳穿衣服的动作停了下来。

见状，陆辰齐觉得可能有戏，冲韩磊使了个眼色，韩磊立刻会意转身把门关了，笔直站在了门口。

段浩阳余光扫了一眼纹丝不动的小刑警，朝陆辰齐挑了挑眉，“你是觉得这身娇肉嫩骨头比水都松的小年轻能把我挡在这儿？强买强卖不太好吧，陆警官？”

韩磊：……

“没想着逼你。”

陆辰齐从桌上自己带血的外套里摸了盒烟出来晃了晃，“我就想抽根烟，一起不？”

段浩阳目光平和，神色淡定，观察了他半晌才说：“一根。”

“没问题。”

陆辰齐随手拔掉手上的针头，踩着拖鞋走到窗边左手撑着窗框翻了出去。显然失血并不能碍着他翻窗跑路，而且看他这一气呵成的架势，平时怕是没少干这种事。

段浩阳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气，也跟着他翻窗到了楼外。

天已经完全黑了，陆辰齐走到路灯下，慢条斯理地点了根烟，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递给段浩阳。

段浩阳没伸手，“戒了，有事快说。”

陆辰齐一脸的卧槽，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你真戒了？”

段浩阳淡然“嗯”了声，“有人不喜欢。”

陆辰齐顿时觉得自己仿佛被雷劈了。

“有事快说。”

段浩阳一字一顿又重复了一遍。

觉着他今天像是心情不好，陆辰齐也不再跟他贫了，开门见山直说：“说正经的，你实话告诉我浩阳，你还有回市局做刑侦的想法么？”

段浩阳看着他，没有回答。

可能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陆辰齐连抽了好几口烟，才说：“市局最近在办几起大案子，人手有些不够，外勤加上内勤，连刚入职的实习生都用上了，但还是不够。”

声音戛然而止，陆辰齐没有往后说，只是静静地抽烟。

段浩阳也只是气定神闲地跟他四目相对，英气年轻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深邃的眼睛按固定频率缓慢闪动，眼中看不出任何波动，也读不出他心里的想法。

离开市局当了两年的老板，他穿衣的风格似乎也变了不少。

两年前的他经常一身前卫印花穷奢极侈的打扮，从头到脚无不张扬，放在人群里是扎眼的，人海茫茫也能一眼认出来。现在的他衬衫西裤，外面搭一件长度适中的深咖色风衣，香水的味道都收敛了起来，虽然一样的奢侈，但却不再张扬了。仿佛是铅华洗尽，褪去了那张浮夸纨绔的皮，剩下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有涵养的世家子弟。当然，除去他那张嘴。

如果放在两年前，陆辰齐还能猜猜他打的什么算盘，现在，是彻底搞不清楚这人在想些什么了。

“我知道。”

段浩阳惜字如金似的，缓缓说出了三个字。

陆辰齐愣了一下，尬笑，“不是，你知道？你知道什么？”

段浩阳肆意垂在腿边的手动了动，抬起右手食指，隔着风衣，轻缓地敲击着大腿侧面，“第一，现实不是演电视，我在市局呆了几年，虽然一直游离在系统外，但我还是知道只有在发生重大案件的时候市局才会在系统内组织调配人手组织重案专组，你现在在重案组，也就意味着咱们这丁点儿大的地方有大案了。第二，你手底下这小刑警怕是刚工作没多久就被调来办重案了。连刚工作的都能进重案，不是严重缺人，那能是什么？你领导脑子被门板夹折了不成？”

长篇大论条理清晰头头是道，一大段话说下来，陆辰齐彻底愣住了。半晌，他干巴巴笑了两声，拍了拍段浩阳的肩膀，“可以啊段总，退出江湖两年，功力不减反增啊？”

后半句话他没说：损人的功夫也更出神入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