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磊目送大爷回房就寝，闻着房子里蓬勃的，资本主义金钱的芳香，忍不住满脸崇拜。“陆组，你这朋友到底是什么人啊？这也太有钱了吧？每天开车都不重样的啊？”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底子。”

陆辰齐点了根烟，半开玩笑似的说：“保守估计，咱们X市首富的流动资金够他家账上一个零头。”

没见过世面的小刑警嘴巴张得浑圆，“陆组，你，你开玩笑的吧？真这么有钱还能在咱这破地方安家？不去北上广啊？”

“我怎么知道。”

语罢，陆辰齐又突然想起两年前跟段浩阳一起从德国回来的哥哥，金发碧眼根本就是个外国人，又话音一转，“他家好像本来就在国外，兴许就是太子爷高兴想来咱这儿度假呢？”

“度假……住这么大房子啊？”

韩磊脑壳嗡嗡响，在资本主义的海洋里遨游了半晌，总算回过神，“哎不对啊陆组，那你干嘛找个富二代来协助调查啊？想靠钱解决啊？”

“边儿去，年纪轻轻想什么歪门邪道呢？”

陆辰齐按住他脑袋一推，神色忽然正经了起来，“你今年刚进市局，不知道也正常。段浩阳这人，法大犯罪学专业毕业的高材生，前几年一直做局里的顾问协助调查，只要是那时候见过他的，都知道他是个名副其实的刑侦专家，一人能顶一屋子刑警。”

韩磊直接被他说蒙了，“这么厉害？”

陆辰齐“嗯”了声，“不过两年前他去了趟德国，也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回来就退出市局再也不搞刑侦了，现在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爷富二代，见了要叫段总，懂？”

“懂。”

韩磊用力点头，也看不出来到底懂没懂。

陆辰齐皱眉支起根手指隔空指着他，“我告诉你啊，这次让他协助调查我可是花了大力气了，你一会回去拿卷宗也给小苏那几个新来的通口气儿，千万别得罪这大爷，捧着伺候着照顾好了，要是他不干了走人了，这案子查不下去，咱们就等着被李局踢出去要饭吧。”

“懂懂懂……等等，我还要回市局啊？”

韩磊啄米一样的点了几下头，觉出了点不对。

“废话！”

陆辰齐白眼立刻甩了过来，“车都给其他人开回局里了，我今天是净身出户什么都没带，你不回去给大爷拿卷宗，谁去？”他艰难地抬起胳膊，“你让我去？”

“我去我去，我这就去。”

韩磊赶紧把他残废的胳膊给塞了回去，起身往外跑。

有个脾气暴躁的上司简直是人生一大灾难。

无不尽其极彰显着奢侈的卧室寂静得只剩下浴室断断续续的水声，段浩阳坐在窗边的单人小沙发上，手肘撑着扶手，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维持着一个非常优雅的姿势，注视着窗外自己家的游泳池。

卧室没有开灯，朦胧的月光和城市的灯光像雾气般弥漫在落地窗周围，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捉摸不透。

他坐得像个精美的石雕，直到浴室的水声停了一阵，听见推门的声音，才跟个正常人一样出了口气，舒展身体伸长了腿。

陈时雨擦着头发走过来坐在了他对面，“干嘛呢黑灯瞎火的，怎么不开灯？”

段浩阳握住他的手，呼吸有些重。

陈时雨警惕地往后挪了十公分，“楼下还有人呢，你注意点影响啊。”

段浩阳紧抿的嘴唇中间难以遏制地漏出声轻笑，“我没想干什么，今天心情不好，就想在你这脂肪恁多的蹄子上找找心理安慰。”

陈时雨深呼吸。

找安慰就别这么嘴贱行吗？

清凉的光线倾洒在段浩阳侧身，把他那不小心表露出来的浅笑映得仿佛真的有了点半真半假的脆弱和无措。

陈时雨下意识就把想骂他的话都原封不动吞了回去，擦头发的动作也停了，一时间卧室里寂静无声，只剩下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

段浩阳不说话，陈时雨也没有开口问，两人就这么僵持着，不知道待了多久。

在陈时雨的印象里，这个男人极少有这样柔弱的一面，不，应该说几乎从来没有。上次见到他情绪失控，是两年前从德国回来后，去给他在爆炸中身亡的前任，白鸣，扫墓。

所以当段浩阳显出这一副连笑，都好像是拼命克制着心里冗杂的情绪，忍不住又不想表现出崩溃，才不经意间泄出来点笑容来撑场的模样，陈时雨顿时就有些慌了。

他撂下毛巾抓住了段浩阳的手，才发觉这手早已指尖冰凉。

“你……”

还没说出点什么，段浩阳突然一用力把他拽进了怀里：“逗你玩儿的，还真信呢？”

陈时雨：……

“段浩阳我X你大爷我跟你说！”

小清新瞬间炸毛，拽下头顶的毛巾抡圆了往他身上呼，“贱死你算了！还心情不好，我让你心情不好！老子捶死你个二货！”

段浩阳挨着不痛不痒跟猫抓似的暴揍，觉得脑袋里缠了他两天的要命的烦躁和不安，都一瞬间仿佛泄了气般挥散了出去。

“嘘，乖点别闹，楼下还有人呢。”

他好声好气哄着又把陈时雨揽进了怀里，像给猫顺毛一样捋了捋陈时雨那一头乱毛，漫不经心地说：“我可能要帮陆辰齐一个忙。”

出乎意料地，陈时雨脸上没有多少惊讶的表情，他“嗯”了声，说：“我知道，不然你干嘛把那两个人带回来。另外那个不认识的，也是刑警吧？”

段浩阳不置可否：“市局在追查一个大案，缺人手。”

他说话的语气很平淡，也很随意，乍一听是在慢条斯理讲道理，但陈时雨却感觉到他身上的肌肉好像僵住了。

他这是在紧张吗？

陈时雨于是没有接他的话，搭在他肩头的手收了收，想给他点温暖。

段浩阳埋首在爱人干净的颈间，少见的规规矩矩没有乱动。

“可能会有些危险，但我不能不帮。”

过了半晌，他说。

陈时雨沉默了小片刻，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陆辰齐是我们的朋友，更跟你认识那么多年了，他为了件案子受伤，你有能力帮，总不能就看着他涉险。你去吧。”

段浩阳抬起头，在他唇间蜻蜓点水轻轻一吻，笑着说：“谢谢你。”

合着他看不出来任何牵强附会的微笑，刚刚那不小心表露的脆弱和无助都不见了踪影，倒像是陈时雨眼拙看错，或者，就只是又缩回段浩阳那单薄的身体里去了。

陈时雨鼻尖有些酸，又开始心疼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