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后，本就人迹罕至安静的别墅区里登时没了半点人为的声响。

韩磊从市局一路火光加闪电掠回别墅区的时候，不动如山端坐在二楼的段浩阳从落地窗里看见了他。夕阳红作息的陈时雨早已经睡了，他不想把人吵醒，把自己下楼的动静克制得悄无声息。

客厅里没人，想必陆辰齐那货是身子虚得撑不住随便找个窝团一团睡下了。

段浩阳穿过分外空旷的客厅，在玄关打开了院子的门禁和雕花大门。

韩磊抱着堆文件一样的东西小跑了进来，往房子里看了眼，“陆组呢？”

“睡了。”

段浩阳言简意赅，“去书房说吧。”

面对这个陆辰齐口述的超级富二代，韩磊无形之中就感觉到了一股非常迫人的压力，跟在他身后大气喘不上来一口，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小刑警心里只在想，为什么陆组这个时候偏偏要睡觉！

段浩阳常用的书房在二楼，是间四面墙都做成了书架堆满了书的，名副其实的书房，是他平时办公查资料蜗居的地方。

但今天例外，看卷宗不跟韩磊谈话是不现实的，所以为了陈老大爷的安眠，他打开了一楼闲置了不知道多久的书房。

推拉式双层书架里的书都是些装饰用的名著，靠窗边的地方搁着两把欧式小沙发和一张矮脚圆桌，不靠窗的一边则安放着一台纯白三角钢琴。

韩磊默默想：有钱人标配。

“坐吧。”

段浩阳以一个目中无人且优雅的姿势坐在了沙发上。

韩磊一步一挪移到他旁边坐下，把资料和公务用的平板打开放在了他面前：“卷宗和调查进展都在平板里，纸质的是尸检报告和一些旧档案，您……过目。”

段浩阳抬眼瞥他，嗤笑出声：“陆辰齐又跟你灌输什么不正经的东西了？我不吃人，不用怕。”末了，他又漫不经心地补了一句：“至少现在不想吃。”

韩磊：……

救命！

恶趣味满满的段少爷心满意足把目光移到了手里的平板上，“甲卡西酮？”他英挺的眉宇微微一挑，“这好像不是该出现在X市这半大不小的内陆城市的东西吧？”

甲卡西酮是种类似于摇头丸的消遣毒品，而且是种在国内不常见的新型产物，吸入致幻，曾经在国外有过一起轰动一时的“啃脸案”，所以在国外俗称“丧尸药”，也有叫“浴盐”的。

在国内，最大的案子也就是十几年前在东北查获了一批。今天这卷宗到手之前，段浩阳从没听说过X市有这种毒品流通的迹象。至少在他的认知圈里是没有的。

而他手里现在拿着缉毒警钓鱼钓出的瘾君子留下的口供和药检记录。检测出来的毒品赫然是甲卡西酮，根据这个老哥的供述，这是他第一次跟“上家”拿这种新型毒品，以前都是溜冰抽硬货。

“是这样，市局缉毒查获的毒品里也从没有过甲卡西酮的记录。”

韩磊回答：“而这种毒品是满足不了重度上瘾的人的，所以毒贩大概率也同时贩卖其他的常见毒品——局里怀疑这是个老道的贩毒团伙从外面引进了新型毒品，争抢市场，所以最近两个月都在大力缉毒调查这毒品的来源，但清剿了好几个团伙，差不多把市里毒市清理了一遍，也牺牲了一个警察，还是没调查出这批新型毒品的来源。”

“你们这方向倒选得有理有据。”

段浩阳不咸不淡地夹着些嘲讽的意味说：“昨天下午在不夜城逮的那小子是去拿货的吧。你们当着那么多人面逮捕，也太冲动了。打草惊蛇，惊动了毒贩要怎么收场？我离开市局两年，你们破案能力是见长，可这行动力还是一如既往的低下。”

“……”

韩磊被他噎得呛喉咙，“陆组本来是想连人带货一起弄回局里，然后再用缴获的毒品放长线出去钓鱼，可谁知道……只抓到了人，那包里是空的。”

“空的？查监控了吗？”

“查了，可那巷子里曲里拐弯到处都是死角，根本查不出来这货是在什么地方被截胡了。”

“复勘现场了吗，什么结果？”

韩磊摇头叹气：“今天一大早刚查完监控，局里就来电话说发生了命案，我跟陆组先去了现场，然后按你说的去查了附近的监控，查出来那辆引发车祸的面包车，之后按监控一路追过去抓人，再之后就是你知道的情况了。局里人手不够，根本没人能抽空去看。”

段浩阳没接他的话，拿过桌上的尸检报告翻看了一遍，“甲卡西酮摄入过量？”他摸了摸下巴，像是对这个死因非常有兴趣。

韩磊不适应他转换话题的速度，反应了一下才接过了话题：“静脉注射，正常剂量的十倍。”

“巧了啊。”

段浩阳摩挲着下巴眯眼笑，“前脚刚逮了个送货的，后脚就死了个吸毒过量死还横尸野地的，这些人是嫌命长呢，还是想在风口浪尖上作死挑衅市局的侦破效率？”

韩磊：“我们也觉得是有些太巧了，这两个案子应该有很大的关联性，组里正在提审吴健，哦，就是昨天下午逮的那个。”

“不对。”

段浩阳自语似的冒出了这么一句，他看向韩磊，散漫淡定的目光突然变了，“那个打伤了陆辰齐的便宜崽子呢？有消息了吗？”

“组里有人在查，但是目前还没消息。”

“确定是杀害杨兴业的凶手？”

“不太确定，但没有别的线索，而且他持枪，已经违法了。”

韩磊被他问得有些发蒙，“怎么，他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

段浩阳整个人周身的气场悄然变得凝重了起来，“你去叫陆辰齐，我们现在出去一趟。”

“啊，啊？”

韩磊一脸懵逼愣在椅子上。

做了两年老板，段浩阳已经习惯了说一不二，看见这迷糊的样子，他不悦皱眉：“我让你去叫陆辰齐，听不懂？”

“我，我这就去！”

被霸道总裁在线死亡凝视，小刑警顿时觉得背后凉飕飕坐如针毡，“蹭”地弹起来发射出了书房。

看他离开，段浩阳调整好表情和肢体动作，又将视线移回了手中的平板。

屏幕里显示的是死者的资料。

杨兴业，男，二十九岁，P省人，就职于X市南江集团。

他锋利的目光停留在了“南江集团”这四个字上。

他年年去私立医院体检，大脑的各项指标还都是达标着的，没有精神性疾病，也不健忘。如果不是他记错，那么这个南江集团，应该就是最近递到他手里的企划案建议收购的，以购物中心产业为主的企业。

巧合吗？

段浩阳揉开拧着的眉心。

他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巧合这两个字。

“段总！”

刚刚出去叫陆辰齐起床的韩磊又抱着手机折回来了，“局里有新情况了！”

“什么？”

段浩阳从资料里抬起了头。

韩磊面色严肃地回答：“技术人员对吴健做了药检，药物反应是阳性，他吸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