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公斤，这是个什么概念？

一场扫毒行动能搜出来几百公克，那都算是大有收获。国家对毒品的量刑标准，贩卖鸦片一千克以上，海洛因或甲基苯丙胺五十克以上亦或者其他毒品数量巨大，十五年起步死刑封顶。

像查获整整两公斤毒品这种情况，就算只是甲卡西酮，如果证据确凿，估计够张荣建枪毙几个来回。

陆辰齐打完电话，脸色瞬间变得凝重了起来：“张荣建名下的一间小公寓，搜出来了两公斤的甲卡西酮。”

“豁。”

段浩阳唇角一勾，依旧是那副四平八稳的模样，“这些人还真舍得，大宗的货就这么拱手送你们了，看起来是真被逼急了。”

陆辰齐立刻坐不住拍案而起：“我过去看看，你们……”

段浩阳抬手做了个“停”的手势：“别急，先等等。”

陆辰齐掀开袖口瞟了眼表上的时间，火急火燎，还是停下了：“怎么了？”

段浩阳一口冰沙嗦进嘴里，嘴里“嘎吱”咬着没搅碎的冰块屑，带着些意味不明地笑，说了四个字：“声东击西。”

急得抓耳挠腮的陆组长顿时就冷静了下来：“按你的意思，这是个陷阱？可两公斤的毒品……不应该吧。”

就算是虚张声势打幌子，吸引他们的注意，“两公斤”这个数量也太夸张了。

“所以我才说他们是真舍得。”

段浩阳哂笑着说了句，忽然加快了语速，炮语连珠似的快速吩咐：“时间不多，我不跟你解释，你现在去一趟高新南江广场，把最近三天的监控全部掉出来，特别是有关张荣建的部分，着重看他最近会见的人，还有公司里有没有什么不正常的人出现。”

陆辰齐：“不是公寓的监控？”

“现在没时间跟你仔细解释，信我就快去。”

段浩阳直接站了起来，脸上不明显的笑消失得一干二净，他看着陆辰齐，眼里是少有的严肃：“争分夺秒，我们没有第二次机会。”

尽管被他说得云里雾里，但陆辰齐瞬间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点了点头：“你们呢？”

段浩阳拍了拍陈时雨的肩：“我们回一趟公司，有事情需要调查，我会尽快去找你。”

“知道了，那我先走了。”

陆辰齐转身风风火火地走了，走前似乎跟陈时雨电光火石间交换了个眼神。

午后，雨势从淅淅沥沥发展成了如倾如注，雨打在车身上，还能溅出一圈水花。

段浩阳把陈时雨送回公司，才踩着快超速的油门奔向高新南江广场，一来一去光是在路上就消耗了四十多分钟。

昨天缉毒大队扫荡了一通之后，今天这个购物中心仍是停业配合调查的期间。

他赶到的时候，陆辰齐坐在监控室里，在地底监狱般窄小的窗子偶尔飘进来的水滴的滋润下，全神贯注盯着监视器，屏幕里正在以十六倍速播放监控记录。

但就算窗户小，办公室也不是监狱，摄像头覆盖的面积十分捉襟见肘，能找到的关于张荣建的片段，不过也就是出入公司和私人办公室的，短短的画面。他在半个小时内快速看完了昨天一整天的监控，毫无收获，张荣建昨天匆匆忙忙翘班溜走之前，除了秘书没见过任何人。

尽管是做惯了走访调查这种枯燥乏味的工作，陆辰齐此时还是忍不住心里有些冒火：“我说浩阳，你这是要干什么呢？放着那么大条线索不查，非得来看这种东西？”

没了外人，他那平时毕恭毕敬的“段总”的称呼，怕是不知道被扔到了哪个犄角旮旯，想不起来了。

没了外人，段浩阳那从毕生涵养里挤出来分给他的客气，也被随手团一团扔垃圾筐了，看也不带看他，态度极其恶劣：“起来。”

“得得得，您上坐。”

陆辰齐起身给段少爷让开了座位。

段浩阳坐下一扫屏幕，重新打开了一段监控视频。

陆辰齐在他身后点了根烟：“你为什么要找张荣建？你说的声东击西，是说凶手放出两公斤甲卡西酮这么大一个饵，是为了让我们的注意力从张荣建身上移开？”

段浩阳一目三十秒地注视着屏幕，分出十分之一的精力说：“你们现在之所以还能有回转的余地，是因为这案子的幕后真凶是一样样放出线索的，以及到目前为止，都没能引起什么巨大的公众反响。两个来打工的外地小年轻死得不明不白，死状在常人看来还有些惨不忍睹，南江广场恁大一个购物中心，营销部聚众吸毒，并且在营销经理的房产下搜出两公斤毒品。这桩桩件件，不管哪一出，放在媒体笔下都能被无限放大。一旦被公之于世，你觉得上面来的压力还会远吗？”

公众的舆论逼迫是最要命的，丁点处理不好就是事关X市市局上下形象和公信力的大问题，如果不是段浩阳提醒，这两天有哪条消息没压住，那过不了多久上面就会直接下死命令三天之内破案。

到时候为了给媒体和大众一个像样的交代，很可能这案子查到南江集团为止，就要被迫草草收尾了。虽然还没找到他们真正想揪出来的贩毒组织，但南江集团整体涉毒现在已经是既定的事实，定案算不得唐突。

而那个在幕后兴风作浪的贩毒组织，只要在结案后规规矩矩缩回地下，之后想把它揪出来，都不知道能从哪下手。

陆辰齐借着尼古丁过肺带来的精神劲，脑子转得飞快：“这个丧尽天良的贩毒团伙是想借助舆论的力量给我们施压，如果我们就一股脑地被那大宗毒品吸引，很可能就是变相帮他们争取了销毁证据的时间。”

“难得你那核桃大的脑子能转得过来这个弯。”

段浩阳叙述推理和看监控的空档，居然还能抽出一小撮精力侮辱他，“没错，他们就是在争取时间，但不是为了销毁证据，是为了制造一起更加声势浩大的案件。前面的计划都泡了汤，没在市民间撩起一点儿火花，而且光是那两公斤的毒品，也不足以构成完整的证据链。他们需要更强力的，让你们无力反抗的当头一棒，来达成他们金蝉脱壳的目的。”

陆辰齐咬牙切齿，从牙齿缝间挤出了三个字：“张荣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