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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染君

    顾昔然撞了人。那时他没想到他撞来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艳遇。他撞着了冤家,撞着了祖宗。他栽在这人手里,一栽就是一辈子。

    【二十四】

    小说: 染君 作者:杀死一只知更鸟 字数:2852 更新时间:2019-04-25 13:00:02

    【二十四】

    秘书估计那个还在医院耗着的小明星怕是彻底得到了老板的宠爱,一天几个电话拨过去询问情况,小心嘱咐着什么,听电话时总是皱眉。这时她一双察言观色的慧眼一扫就知道他又在纠结。

    看来新看上的小情人又不听话了。

    连决不知道自己秘书心里那些弯弯绕绕,否则非得糊她一脸。

    他不清楚君染病得有多严重,上次从医院回来没多久,他经纪人电话就追过来了。

    这是第三次。

    胡玉声音平稳冷静,已经在跟他商量君染的后事,君染没有亲属,只能请一些圈内人,尽量把丧事炒大,最后一部电影本子好导演段位高超演员演活了角色,没有理由不火,借这一把东风,极可能成为TR电影史的一个传奇。

    连决愣了几秒决定考虑考虑,一个闪念又折回医院。

    他算是彻底见识到女人不好惹,那第一眼看上去温婉娇小的护士要不是被人拦着真的会过来活撕了他,一双眼睛近乎冒血。

    “你对他说了什么?他已经很可怜了你们这些人还要欺负他,他做错了什么啊!”

    连决被这无名火狠狠灼了一把。

    君染在急救室待了很久才转重症监护,连决再见他的时候,这人已经没了一点活气。

    胡玉在窗外隔了一层玻璃冷冷注视房内的情况,连决知道自己本来就岌岌可危的形象这回在下属心里是彻底坍塌了,用混凝土黏都黏不回去。

    君染身上已经没有几两肉,完全靠一副匀称高挑的骨架撑起人形,身体陷在医院雪白的被褥里,几乎没了形状。氧气罩紧紧勒在脸上,肯定让他难受了,一直紧锁着眉。

    他想起医生说的,没有第二次了,就是现在这副模样也不知道能撑多久,得哄,得顺着他。

    连决知道,医生这是在怪他。

    以连家的位高权重,这么多年他没碰到过几个敢跟他找不对付的,自从碰见君染,他算是一天之内体会了个遍。

    那个护士也就算了,毕竟是个小姑娘,一腔赤子柔情还燃着,可这从业多年的老医生怎么会拐弯抹角冒着犯太岁的危险来提醒他这种话?

    他马上就知道了原因。

    这人在半昏迷状态中抽泣起来,如果不是呼吸机连着他这种身体状态一定马上得缺氧。

    他看着看着,心里也有一丝不是滋味。

    哭得太可怜了,又没有多少力气供他流泪,他在发抖,隔着被子都能看出来。

    这是做了多可怕的噩梦。

    连决在被子底下一堆针针管管中找到他的手,小心握住。烧刚刚退下去,因为输液关系体温偏低,握在手里冰冷的,只是比死人要柔软。

    这是他不长的人生里第一次屈尊降贵。

    过了一会,他感觉把这人的手稍微捂暖了,又给他捂另一只。

    君染慢慢被安抚了,看得出来他不止一次想睁开眼睛,可惜都没成功。

    连决把他脸上的泪水抹干净,短促地笑了一声,小心捏了捏他手,只说了一句好好休息。

    这人突然就安静了,语调模糊地说了几句话,连决就听清楚了两个字。

    ——师兄。

    他觉得,有必要好好查查君染的来历,师兄,那应该往大学这个圈子仔细找找。

    资料到手前的这段时间他也不安心,君染在医院不吃任何东西,前几天高烧退了后体温又上来了,持续低烧,甚至不能好好休息,他做噩梦,氧气罩不能在他闭上眼后摘下来,怕他睡梦里会哭会缺氧。

    君染活不成,疯狂的粉丝将群起而攻之。他小心斟酌后觉得不能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炒一部电影,只能先编个国外疗养的借口。

    他头疼,前所未有的头疼,以前没有哪个艺人敢让他这样糟心。

    等详细资料到手后,他发现他糟心得太早。

    根本查不到成年前的资料,户籍办得倒是硬,从出生到现在极其详尽,差点把他的人给唬过去。

    以前的那些经历,全是套用一个中法混血的失踪人口,连警局都没备过案。

    模特出道,因《长生》一炮而红,之后陆陆续续有片约和走秀的邀请,跟一个常驻酒吧的舞男同居......连决看会议资料都没一行行看得这么仔细。

    看得他想掩面叹息。

    又过几天,连决终于坐不住,再次去了医院。

    君染的手背扎得不成样子,他本来皮肤就薄,筋脉纹理比一般人显得细弱些,现在咋一眼看去,只叫人不忍。他做噩梦,无意识挣扎,总害针头移位,护士给他连着手臂缠上条状硬海绵,用医用胶布小心扎了,可是没有用,只能令他将醒未醒时更加惊恐。

    他病得不认识人,不让人碰,稍微好些的时候能配合治疗,反之则蜷缩成团,护住自己的手臂,说什么也不肯打针,一碰就开始发抖,严重时甚至惊阙。

    兰钺完全慌了神,此时更加深切地体会到自己的一无是处,胡玉为了君染满世界奔走,他只能在医院守着,却毫无用处。

    他听说今天公司的那位神秘老板要来探望君染,心里不是不高兴的。

    可以他的迟钝也马上觉出不对劲。

    君染见了这个人,马上就安下心来,然后做了一个让兰钺瞠目结舌的动作。

    他张开手臂,看得出是尽了全力,抬起的那只手臂微微发抖。

    这是索要拥抱的姿势。

    连决走到床边,迟疑一下,还是俯身抱了他。

    君染就像迷路好久的小孩突然知道家人发现了他,努力忍住委屈,小声说自己要回家。

    连决不是心软的人,在这人身上他已经让步了一次又一次,他想起档案里君染离开那个舞男后出了事,之后住在公司分配的宿舍。

    从头到尾,他哪有什么家。

    君染没听到回答,脸上掩不住惶恐,眼看就要哭出来。

    连决感觉到自己怀里的身体开始战栗,起初只是轻微的,渐渐连双肩都开始不受控制的发抖。

    他脑袋一热,真的是脑袋一热,在脑回路运转前就脱口而出。

    “我带你回家。”

    君染这回溺水住院的消息炒得沸沸扬扬,出院时几乎没人知道。

    连决拿床毯子把人一裹,病号服都没换,直接把人从病床上抱走。

    医院自然没人敢拦他,再者,连家的养病条件绝对比医院好。

    他把人抱上车后才反应过来,迅速吩咐家里的佣人做好准备,又亲自联系了医生,接着再让人买君染的生活用品和换洗衣物,嘱咐厨房准备一些清淡好吞咽的流食。

    再仔细想想,好像没什么遗漏的。

    怀里的人迷迷糊糊,半睁了眼,大概车内的空气和密闭空间让他难受了,眉头紧紧拧着。

    “开稳点”,连决吩咐司机,把人搂紧了些。

    车窗外不停闪过路边灯火,车内昏暗,君染的苍蓝眼睛映着不停跃动的流光碎火,虹膜微微变色。连决看着他,错觉这人的眼睛如同灯下琉璃,流光溢彩。

    “师兄?”

    “恩?”他已经好脾气到不计较称呼了。

    君染好像只想叫叫他,听到回答,一下子就安了心。

    重病中的人一旦放下某种坚持或牵挂,后果是很危险的。

    他知道师兄要带他离开,终日苍白的病容终于带上一点笑意,几分笑意揉进眼里,显得温顺而年幼。他一直都找不到家,偶然一次以为自己找到了,也不过是自以为。

    他心灰意冷,好像以往那么多折磨都觉不出疼。

    以前出任务时路过几次佛堂,他隐在树上听过讲经,知道自己这种人死后是要下地狱的。抽筋剔骨,剥皮放血,真正上刀山下火海。

    他不怕痛,不信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只是心里好受了一些。

    如果真的有地狱就好了,他可以去找他的同门。

    偷偷摸糖给他的师姐,总带了温柔笑意的师兄,那些迫不得已反目成仇的同门,以前都真正对他好过。

    他怀着这样隐秘的愿望忍者一身疼痛熬到现在,终于有人来接他了。

    他想过努力留下来,可是那个人好像一点也不需要他,他怀念那人眼角眉梢总是浮现的倦怠与暖意,还有一股子仿佛从体内散发出的烟草味道。

    那时候苍生怒骂江湖共伐,整个师门到最后只剩他一个,他一个人背负所有同门遗恨,千夫所指。

    枕戈待旦,怀剑而眠。

    那时他想,要是有人能给他一点地方让他躲一躲,歇一歇,他就愿为那人付命。

    那时他没想到,这条时日无多的贱命即使自己愿给,也不一定有人愿意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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