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箭支划破空气直直地刺在了标靶上，靶子上 密密麻麻全是箭，能正中红心的却是寥寥可数。

“殿下还不回去么？”邺熙突然出现，他看着一直不停练箭的太子，又看看将近黄昏的天色。这些日子，虽然太子在众人面前和平日一样，却每次都在最后留了下来。

陈皓轩一言不发，停下来，紧盯着有些发红的双手，想起了前几日陈瑾轩的话。

“邺先生，您说，什么东西不属于我？”

面具下的邺熙勾起嘴角，开口，“殿下是未来的储君，这天下都是殿下的。”

“这天下都是我的？”陈皓轩重复着邺熙的话，微微一笑，抬起双眸，道，“邺先生，今年春狩我不想再做一个旁观者，您愿意帮我么？”

邺熙再袖中缓缓掏出之前从太子内侍手中收到的那块令牌，直视太子，“只需殿下舍弃一些东西，邺熙才能万死不辞地助您。”

陈皓轩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接过木牌。

“有舍才有得，想要得到这至尊之位，我当然明白要舍弃……”

那双向来温和的双眸竟有一丝冷意闪过，旁边的邺熙点点头，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右手拿弓，左手持箭，陈皓轩强忍着手腕处传来的刺痛，奋力一发，箭正中红心。

“更何况惠妃逼人太甚，我已接到风声，今年春祭她居然与我们一同前往!”

“哦？春祭外出狩猎，后宫中唯一皇后才有权利一同前往，这不是僭越了么？”邺熙明知故问，这件事他自然是早就听闻，他暗自打量着眼前太子的脸色，缓缓开口，“听右相说，当年也就楚皇后陪陛下去过一次。”

“定是三弟提出的，那日他在众人面前打败太史皇子。父王大悦，说过要重赏他，恐怕就是他的提议，不然谁能在这短短的时刻改变父皇的想法……”

“殿下打算如何做？”

“惠妃的势力不能再大了，不然必定会威迫到我。先生，我想提前实行你那日给我回信上的计划。”陈皓轩那双剪水眸子闪过一丝狠意，旁边的邺熙扬起让人丝毫察觉不到的笑，便坚定地应道。

“是。”

春末夏初，万物萧条的尽头，千姿百态的生命孕育而出，且盛放。万里无云，风光无限好，正是狩猎的佳季节。

皇室出动，必定是千军戒备森严，年年春祭的地点，就是里江陵不远的——御都，此地远离战乱纷争，胜似世外桃源。

出发的前一天，徐子寿被江义淳拉着到处筹备出行的东西，别看江大人一把年纪，提起猎兽这等事倒是兴致勃勃，忙得不亦乐乎。

徐子寿看了看江大人筹备的物品，什么上号的弓箭，还有一些轻便的藤甲以及能用来救急的药草，不由有些好笑，“江大人这是做什么，什么时候陛下给您交待这些差事了？”

“先生有所不知，老夫那孙儿每年春狩都要跟着诸位皇子乱跑，老夫自然要帮他准备。后来皇子们觉得老夫选的比宫中的还要轻巧便携，便都要，所以老夫便有得忙了!”江义淳摸了摸胡子。

“原来都是为皇子们准备的!那肯定是直接送到互送物品的队伍那吧？”

“是啊。”

“这弹珠又是怎么回事？”徐子寿突然看见一个木箱装满形状各异，用上好玉石做的弹珠。

江义淳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那是我孙儿的赌注。往年他和皇子们都会下注，猜谁狩到的猎物最多？谁狩到的最少？哎，一群小孩子玩的……”

一想到互送物品的队伍，不仅仅托运那么多弓箭盔甲，还要托着那么多箱弹珠，徐子寿便忍俊不禁。没想到皇家的小孩也如此会玩。

“公子，公子……”江府外突然来了个下人在外面喊叫，徐子寿回头一看，是自己前几日从外面收留的一个下人，名叫阿渊。

“怎么了？”

徐子寿向阿渊交待过，若不是要紧的事他自然不会这么急着跑来找自己。

“公子，府中来了个小孩，说是皇子，硬要吵着见您……”

徐子寿回头与江义淳面面相觑，这个时候还有能耐跑出来的皇子还有谁？最后他叹了口气，无奈道，“这个小祖宗又出宫了!”

与江义淳匆匆告别，徐子寿连忙跟着阿渊往自己府中赶去。果然，前脚刚落入门褴便听见一声明朗的喊叫。

“先生，你可算回来了！”

看着乔装打扮了的三皇子，徐子寿摇了摇头，责问，“殿下今日功课做完了，怎么又跑出宫了？”

陈瑾轩顿时像焉了的黄瓜，苦着脸，“明日就要去狩猎，先生还催我的功课啊！”见徐子寿面色微微动容，陈瑾轩连忙凑过来，扯着他的衣角，低声说，“先生我是来看宝儿的，好久没看到了它了，可想死我了。”

早点说实话不就好了？徐子寿无奈，揉了揉眼前乱窜的小脑袋，便叫下人将宝儿带出来。

人狐多日不见，甚是亲密。这雪狐确实通人性，要知道，自从被送给徐子寿后，它可是郁郁不欢多日。今日见到小主人，上蹦下窜，欢喜的狠。

“宝儿，宝儿你有帮我好好照顾先生么？”陈瑾轩便顺着雪狐的毛边从袖中掏出包好的肉块。旁边的徐子寿苦笑不得，若他还要靠一只狐狸照顾，恐怕是白活了这么多岁吧！

“殿下若是舍不得它便将它带回去吧，微臣想宝儿也肯定不愿待在这冷冷清清的破宅子里……”

“那怎么行!”陈瑾轩毫不犹豫的回绝，坚定地说，“我答应送给先生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徐子寿好笑，“殿下才多大？即便收回之前的话，也不碍事。”

“先生是嫌我小么？我如今马上就十岁了，再过几年便及冠了，已经不小了，当然要为自己的话负责!”

“即便再长几岁，殿下在微臣的眼中依旧只是个贪玩的小孩。”徐子寿便说便伸手，揉了揉眼前的小脑袋。

陈瑾轩皱眉，他盯着眼前的人，突然觉得自己太过矮小。从没有过这样一种感觉，想要自己一夜之间便能长大，能直视眼前的人，对他说，自己才不是个贪玩小孩。

沉默片刻，陈瑾轩突然想到什么，一脸天真地对着徐子寿说，“先生，我们去喝花酒吧！”

刚入口的热茶，险些喷了出来。徐子寿一脸震惊地盯着眼前的三皇子，实在不敢相信刚刚那两个字是从他嘴中吐出的。

“殿下可知什么是花酒？”

“当然知道!”陈瑾轩得意地扬起下巴，“江宏说喝完花酒就能长大成人，这个皇宫没有，只有闹市里才有!”

不知江宏那个鬼机灵从哪听来的，胆子也肥，什么东西都敢往三皇子耳边说。徐子寿无奈地摇摇，也不知道该如何向这天真的三皇子解释这个词，只好转移话题，“其实殿下，微臣不能喝酒。”

“诶？”

“微臣的体质对酒有些过敏，喝上一杯浑身便会长满红痱子，越烈的酒越严重!”

陈瑾轩听完连忙摇摇头，“那不喝了，不喝了。”听着就怪可怕，若是因为自己却害了太傅，陈瑾轩肯定会后悔死得。可一想到这条路也行不通，陈瑾轩只好歪了歪脑袋，“先生你可一定要等我快快长大，将来你就不敢说我是小屁孩了!”

虽不知三皇子为何突然如此执着于年纪，但一瞧见他那认真的模样，倒是十分有趣，徐子寿只好点点头，“那好，殿下就别惦记着花酒了，安安分分地长大吧！”

顿时，屋里一片欢朗的笑声传出!

“你在那干嘛？”管家从厨房出来却见阿渊端着茶水却一直立在屋外不进去。

后者慌张地低下头，解释“这水凉了，我去热热……”

见阿渊离去的背影，管家奇怪地挠挠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