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丞相府内弯弯绕绕的，光是回廊就差点把凤十一给看晕，更别提那些数不胜数的假山小潭了，看来看去每个院子都差不多长了一个样，简直就像是迷宫一样。

凤十一没傻，知道如果只是凭借凡人之身大摇大摆地想进去肯定是行不通的，丞相府又不是那种普通的人家，所以他稍微用了点脑子，以自身神力在丞相府内飞檐走壁，饶是这样，他准确地找到那沈公子的住所也费了很大一番功夫。

当朝丞相沈腾已然不惑之年，与丞相夫人恩爱不已，可是这把年纪了膝下也只还得一子，还是个抱了药罐子十几年的病秧子。这就是那个沈公子了，唤作棐，沈棐。

凤十一脚下用力，便稳稳地落在了地上，还不等他把周围看上一圈，已经听到一个带着惊讶和恼怒的声音：“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凤十一转过头，原来是一个穿着灰衣的小厮。那小厮见了凤十一的容貌，又上下打量了他的穿着，一时不知道该作怎么反应。其实也不怪他，凤十一用的这张风池的脸，在人间已经算是上等容貌了，还有凤十一身上的衣服，那料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非富即贵，小厮一边奇怪这样的人怎么会冒冒失失闯到这丞相府里来，一边又不禁为凤十一周身的气质所折服。

“南青。”就在小厮愣神之际，一个柔弱的声音传来，“那是何人？”

叫做南青的小厮才反应过来，“小的不知。”随后立刻过去扶住来人，然后一脸警惕地盯着凤十一，他懊恼自己刚才的失神，又打定了主意，只要凤十一一有什么不合适的举动，他就立刻叫人。

可凤十一此刻却根本没有别的心思做什么不合适的举动，他的视线全部黏在来人身上。淡绿色的袍子勾勒出纤瘦的身材，眉眼都很精致，只是脸色是不正常的苍白，眼皮微微掀着，既是不经心也是疲惫，颌骨异常显眼，很瘦，真的很瘦，站在那里似乎一阵风都要把他给吹跑了。

“沈棐？”凤十一不确定地出声问道，虽然已经知道丞相府公子是个病秧子了，但是听闻与亲眼所见还是有很大差别的，面前的这个人，真是让人不忍心下一句重话，仿佛一个狠毒的眼神都会立刻要了他的命似的。这个人就会是沈棐吗？

“正是在下。”沈棐见对方叫出了自己的名字，不由得微微一愣，随即又笑开了，这笑容让凤十一都几乎花了眼。沈棐虽然极其瘦弱，但是容貌还是实打实的出众，再加上病久之态，有一种病态美，刚才这一笑，更是像冰雪上开出了灿烂的春花，很容易就让人体会到那种枯木逢春的喜悦。

沈棐问道：“公子是？”

“我叫凤十一。”凤十一淡淡点点头，心里的感受难以言说，见到这沈棐的一刻，他居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愧疚感，是因为沈棐身上那种干干净净的病弱势吗？

沈棐也点头回礼，“凤公子去里面坐吧。”这凤十一出现得突兀，他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出现，但是凤十一给他的感觉是没有恶意的。他久病院中，难得有几个朋友。如果这凤十一是个谈得来的，何乐而不为呢？

凤十一应了，便跟着沈棐往里面走。南青扶着沈棐，走得很慢，真的很慢，就像一个蹒跚的老妇，凤十一看得心情烦躁，几乎想代替南青两三步就把沈棐带到里面去。

等到两个人都坐下了，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就这么十几步路，沈棐都走得犹如钉板刀尖，他本就显白的额头上浮出了许多细汗，南青用干净的软巾揩去后，沈棐不好意思地对凤十一笑笑，“让凤公子见笑了。”

他是在解释他这般瘦弱的身子，却又不肯往下说，不想让人因为那些病痛而同情他，他也没有必要让人同情。

凤十一叹口气，真是一个让人讨厌不起来的人啊，“不碍事，沈公子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好起来的。”凤十一第一次说这种安慰人的话，还有些不习惯。

可沈棐却不是第一次听这样的话了，他苦笑了一下，“但愿吧。”

凤十一突然觉得气氛就这样冷下来了，他是不是不该把话说到沈棐的病上的，就算沈棐的病这么多年沈棐自己也已经接受了，但是外人来说他就会不高兴，跟那个小气的九千岁是一个道理。凤十一越想越后悔，却听沈棐主动引开了话题。

他问：“凤公子今天到此，是有什么事吗？”

这不得了，这个问题有些难度和深度，凤十一在思考可以说出口的答案，可是那边沈棐好奇的目光却让他鬼使神差地答了一句：“如今我住在九千岁的府上，我听他说起过你。”所以便来看看你。

“住在惊雾的府上？”沈棐的声音拔高了一点点，“哦，我倒是不曾听他提起过。”随后他又压低了声音，平平淡淡的语气。

凤十一一时大意就忽略了沈棐口中的那句“惊雾”，可是沈棐刚才眼睛里闪过的一分惊诧并一分受伤却是真真切切地映在凤十一的心上，虽然后来沈棐很自然地就掩饰下去了，但是不能否认它们之前不存在过。看吧看吧！他说什么来着，他就说有奸情吧。

这沈棐与九千岁是个什么关系，为何沈棐听到他住在九千岁府上会这么地惊讶还有……难过。

凤十一说不清自己什么感觉，有发现了九千岁一个小秘密的兴奋，却也有一点别的什么情绪，他一时说不清，只是一直道，沈棐原来是这样的存在。